趙景潤身子隐藏在珠簾内,地上跪趴的小厮見他一直沒有說話,悄悄擡起頭,措不及防地撞進一雙暗沉的雙眸中。
那張平日裡夠挂着溫潤笑意的臉上,此時不辯喜怒。
見他把國公夫人一行人等的謀劃說出,眼前男人的眸子依舊沒有泛起一絲波瀾。
這跟他往日所聽說的好像不一樣啊?
不是說世子對那位宋姑娘特别在乎嗎?
正在他疑惑時,頭頂傳來一聲淡漠的呵斥:“往後不必把這人的消息帶到我面前來!”
“叨人清淨。”
……
宋春遲離開酒肆後,揣着剩下的銀兩去了集市找商隊,好巧不巧,今日要去雲州的商隊正好是那日她在賭坊幫助過的富商胡老爺。
于是,他給宋春遲安排了一個廚娘的身份,讓她跟着商隊三日後一起出發。
趁着這空擋,宋春遲約江挽生于三日後在江邊遞交牽機藥。
就在一切準備得差不多的時候,往日住在宋春遲隔壁家的牛嬸突然找到了她,神情驚慌。
“阿遲,你爹和你弟弟出事了!”
“牛嬸,你慢慢說,别急……”
原來,那日宋春遲與趙景潤分道揚镳後,國公夫人并未徹底放下心來,還是想殺之後快。
雖然趙景潤派人扯了告示,但是國公夫人仍舊以她盜竊由頭派人抓了宋縣丞和宋春景。
目前已經收監大牢。
說到這,牛嬸觀察着她臉上的表情,臉上扯出一抹笑來,小心翼翼道:“阿遲,嬸子相信你,可是……”
“可是,那畢竟是你的親生父親和同胞弟弟啊,你當真不管了嗎?”
見宋春遲沒說話,牛嬸也不好再多勸。
在牛嬸走後很久,宋春遲才掏出了趙景潤丢給她的那塊玉佩。
她摩挲着上面的花紋,掩下眸子,似在思索。
良久,她才尋到富商胡老爺,向他禀明由來。
“若是,三日後我未能及時趕到,胡老爺您便不必等我。”
“宋姑娘,你可是遇到了難處?”
宋春遲搖頭,同胡老爺租了一匹馬,起身告辭。
她思來想去,如今能尋求的人,除了趙景潤似乎,也沒有别人了。
希望 ,一切沒有那麼糟糕。
盡管那日,趙景潤态度驟變,渾身上下仿佛變了個人似得,但是經過這幾日的回想,她确信他應當是有什麼難言之隐。
隻是不願意對她道明罷了。
索性,她也沒有準備同他繼續糾纏下去了,如此正好。
她去的第一個地方是收監宋縣丞和宋春景的牢獄。
把手上所剩不多的銀錠都拿出去打通關系後,看守牢獄的獄卒才放她進去。
漆黑酸臭的地牢裡,宋縣丞和宋春景縮成一團,兩人似乎是冷,抱在一起互相取暖。
鎖鍊打開的聲音驚得兩人一哆嗦,連忙擡頭去看。
一見是她,兩人眼底頓時火光四射,似乎要噴薄出來。
宋春遲已經做好了準備,迎接兩人的破口大罵,誰知兩人的憤怒短暫地持續了一會兒,便立馬熄滅了。
紛紛别過頭,不去看她。
領她進來的獄卒沒工夫陪着他們在這裡玩你猜我猜的遊戲,踹了一腳牢門,罵罵咧咧:“有什麼廢話趕緊說,說了趕緊出去,要是耽誤了老子時間,老子一刀剁了你們……”
“小娘子你也抓緊,這麼點銀子,還不夠老子塞牙縫,要不是老子見你可憐……”
獄卒說着,眼神在宋春遲身上掃了一圈,啧啧一笑,哼着曲子讓開了牢門,放宋春遲進去。
宋春遲進去後也不知道說些什麼,那一聲爹和弟弟她怎麼也喊不出口,反倒是宋春景悶着聲,問她:“你來這做什麼,還不趕緊跑,不怕被抓了去?”
她面露詫異,想不明白他怎麼會這麼說。
她定了定神色,像是在保證一般。
“我……這幾日是我連累了你們,你們且放心,我會盡快讓你們出去的。”
說完,她就想離開。
地牢裡陰暗悶臭,憋得她心發慌。
尤其是宋縣丞和宋春景這副,不怪罪她的模樣,更讓她感覺身上似乎套了一層無形的枷鎖,勒住她,讓她喘不上氣,她有預感,若是她沒有及時處理好她與原身家庭的糾葛,日後她是怎麼都逃不掉了,就像她現在與趙景潤一般。
她尋到獄卒,掏出懷裡的玉佩,塞到獄卒手中。
“這是趙世子曾給予我的信物,如今我将這枚玉佩贈與大人您,勞煩您幫我好好照顧我的家人,等我過幾日來接他們回去。”
那玉佩質地上乘,一落到手中便散發着瑩瑩光澤,獄卒自知這是好東西,連連答應。
就在宋春遲拔腿要離開地牢時,久不發言的宋縣丞出聲喚住她。
“阿遲,你走了便别回來了。我跟你景兒,死不了的,你不用管我們了。”
“往日,是我們不對,對不起……”
宋春遲腳步一頓,沒回頭,匆匆離去。
這段時日正逢梅雨季節,連綿不斷的陰雨總是一陣一陣的。
宋春遲進來時還是一片大好晴天,不過耽擱一會兒,頭頂上立馬灑下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悶熱的空氣黏在她的後背,她心髒劇烈跳動,呼吸急促,隐隐有些呼吸不上來。
不過時間緊迫,她也沒有多想,邁着步子在雨裡奔波。
終于趕在天黑之前,趕到了國公府側門。
雲紫委托她在國公府交好的姐妹,替她通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