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勉去陽台關窗回來,看了眼刑無妄,伸手道,“要不要哥哥抱一抱啊?”
刑攸還沒批準,李知勉一伸胳膊就摟上刑無妄的肩膀。
刑攸又是偏身,“你歇會兒吧,别累着你。”
李知勉啞然,吃多了酸梅一樣在旁邊吸溜吸溜的,皺着眉毛湊近刑攸,“我都說了我沒得不治之症,不至于連小孩都抱不動吧?你小看誰呢?”
刑攸轉頭看着他:“哦,那就麻煩你了。”
她托好刑無妄遞出去,有些不放心,說淺白一些,刑攸是不信任李知勉。
能讓刑攸信任的人很少,除了她自己就沒有。
在這一家人裡,她和刑岩走的最近,但這是被逼的,實則兩顆心的距離最遠。刑岩任何時候都是一個溫文懂禮的老師,在學校在家亦然,不過就是在家還是嚴厲的父親和冷漠的丈夫,僅此而已。
刑攸和王玲大多算是心照不宣,王玲心疼女兒,刑攸很愛媽媽,隻是這樣。
刑攸并非不想信任這個母親,而是王玲實在太粗神經了,在載着新生女兒過跨江大橋還能困到眯起眼睛打瞌睡這件事上,足以讓刑攸摒棄依賴她的念頭。
刑攸和爺爺奶奶算是隔輩親,奶奶把刑攸和刑宇玄帶大,爺爺當時還在給廠子喂貂,兩人和他親是沾了奶奶的光。
刑宇玄在刑岩刑輝分家後,跟奶奶的關系就淡了,隻有刑攸還照常。
在這樣的壞境,刑攸很難從一個人的世界裡走出來,她隻能依靠自己。
李知勉見她還在發呆,拿指關節捅了下她的手背,“發什麼呆呢?趕緊吃飯吧?”
刑攸掀起眼皮看他,周女士也神色擔憂地瞥她一眼,刑攸用筷子攪拌兩下米飯,嘀咕說:“知道了,好好吃飯。”
李知勉率先吃完飯,抱着刑無妄在沙發上玩,周女士調侃他,“你都快成看孩子專業戶了!真可惜沒給你生個弟弟妹妹,都省的我操心。”
“嗨呀,媽,瞧瞧你說的話。”李知勉彈了下舌根,小聲說:“有我一個不就夠了。”
周女士拿着筷子跟王玲比劃他,“你聽聽這話,教師子女裡面就你一個是獨生子女,原來上小學還有小攸陪你,現在就你一個了。以後小攸在家陪着妹妹,根本就沒時間搭理你。”
李知勉迅速低頭盯着刑無妄,小丫頭一臉茫然地看着他,嘴角緩緩流淌的口水被刑攸拿紙巾擦幹淨。
周女士并非不想再生個二胎,但身體實在不好,每個職業的人都有些職業病在身上,周女士最典型的兩種就是喉嚨和心髒。
上課一連串說不完的話,三年前給喉嚨做手術,割下來一塊息肉,養了一整年才回來,心髒疼是常有的事,西醫中醫都看過,要她少生氣多親近自然,還要調理心性,說着簡單坐着難,不過周女士在克制脾氣這一塊已經算是好的了。
吃完飯,到雨停,刑岩才回來,小區門前的下水道被堵了,淹了一個十字路口,現在的水位才慢慢往下降,他甩甩頭,看着來家裡做客的兩人,笑道,“你們母子倆今天可是沾光了,一點也沒被澆濕。”
周女士笑着回他,“那是!細算下來是小攸的功勞呢!沒她看着孩子,今天這頓飯還真不好說。”
刑岩也客客氣氣地回話,笑着拍刑攸的肩膀,“今天的大功臣啊!”
刑攸條件反射地點頭,但沒說話,不知道說什麼。
周女士帶着李知勉回家,刑岩表面工作做的很好,他執意要着母子二人留下,周女士心裡跟明鏡一樣,擺手道,“不了不了,改天再聚!”
刑岩把兩人送出家門,周女士踢了李知勉一腳,他竄上樓,刑岩等了會兒,周女士面色微改,神情擔憂,“你照顧好自己,小攸跟小妄都指望你們倆呢!”
刑岩點頭,難得露出憂傷的表情,“我知道,你回去吧。過幾天我跟學校請假,先不去了,補課班那邊你先上,到時候我把錢給你。”
周女士擺手:“在一起工作十幾年了,你跟我客氣什麼?我給你找我家的小兄弟過來,他也在學校當英語老師的,給你上課,你以後給他介紹工作,咱們之間不能提錢的事,傷感情的!”
刑岩點頭道:“周老師這些年也沒少照顧我們家啊!就今天下午這事,要是沒你,我還真不知道怎麼辦了!”
周女士勸道,“回去吧,我看小攸一下午都悶悶不樂的,多勸勸孩子。她還小呢。”
刑岩:“知道了,麻煩你了。”
刑岩看着周女士上樓才回家,一關家門,客廳似乎也下了一場暴雨,所有人都陰着臉,隻有刑無妄不知所措地逗刑攸開心。
刑岩說:“攸攸,你帶着小妄去你卧室玩一會兒。”
刑攸沒吭聲,抱着刑無妄去卧室裡,她一直不在狀态,仔細聽着屋外的動靜,刑岩和王玲去整理奶奶房間的衣物,桌面上的瓶瓶罐罐都被拿走。
房間慢慢露出原本的模樣,沒有床單被罩的床闆,以及空蕩蕩的衣櫃和書桌,長年累月堆積在一起的藥味也慢慢散開。
所有都變空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