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着作業的梵未不由自主地豎起耳朵，手上速度也慢了下來。

聽到他的話，葉玲當即繃着臉：“考成那樣也想要回去？”

話一出梵未暗暗捏緊了筆，顧辭一瞬間面如死灰。

“哈哈，可以要回去，”下一秒葉玲笑眯眯地将畫本放在他的桌面，臉上沒有愧疚，全是恐吓到學生的滿足，“考的挺好的，612，繼續加油。”

說着走出了教室。

話一出口，前後桌的二人竟如出一轍地松了口氣。

等葉玲走後，梵未第一時間戳了戳顧辭的肩膀：“哥，給我看看。”

“别急，我還差一點畫完，”顧辭将本子攤開繼續畫，“這是一個睡前故事，今晚睡覺講給你聽。”

聽他這麼一說，梵未沒再強求，今晚破天荒地沒用英語折磨他，也早了十分鐘到床上等待睡覺。

見他如此期待，顧辭坐在床沿把畫本放在腿上，在把人攬在懷裡，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請問，你是否怕鬼？”

梵未下意識抓緊他的衣服：“怕。”

顧辭繼續道：“那對于半夜，床底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忘記關窗而窗簾半夜紛飛，房間外有奇怪的聲音你是否會感到害怕？”

聽他的描述，梵未默默把在被子外的腳縮了回去：“你畫了一個鬼故事？”

顧辭點頭：“昂。”

“我不聽了，”瞬間對這個故事不抱任何期待，梵未起身要去關燈，“睡覺睡覺。”

“别啊，不可怕的，真的，”顧辭連忙把人撈回來，“安靜安靜，聽我講。”

說着，他将畫本翻開到第一頁念道：“從前，有一群可愛鬼。”

梵未原本用手捂住了眼睛，聽到這句話後偷偷留出一條縫，好奇的視線落在畫本上。

紙上被線條分了四格，有一些鉛筆畫和字，繪畫者還貼心的标注了頁碼，一看就是四格漫畫：

“從前，有一群可愛鬼。”

想象中恐怖黑暗的畫面沒有出現，對應的圖畫是一群張着大嘴巴，有着圓圓大眼睛的可愛鬼魂。

梵未一下子被萌到了：“喔，那隻還有虎牙。”

“嗯哼，”看到他的反應，顧辭滿意的繼續往下念，“它們外形非常可愛，且非常的調皮搗蛋，會藏在家裡各種各樣的地方，甚至有可能現在就趴在你的肩頭聽我講故事！”

顧辭念的話都有對應的圖畫，看着圖想象到這麼可愛的東西趴在肩頭，梵未非常大方：“允許了。”

于是顧辭繼續念：“當你聽到床底窸窸窣窣的，可能是它在偷吃你的零食。”

“我不愛吃，可以偷吃，”梵未說着，又想了想，“但是大白兔最多隻能半袋。”

顧辭沒忍住捏住他的下巴，湊過去跟他接了個綿長的吻：“我不行了，你比可愛鬼還可愛。”

仰頭接完吻，梵未把頭靠他他肩上：“哥，你繼續念吧。”

顧辭笑着揉揉他的頭，往下念：

“當半夜窗簾飄動，那是它們賣力地想拉上擋風，怕你被凍着了。”

“當房間外傳來奇怪的聲音，那也不要怕，指定是它們在搗蛋呢。”

“總之可愛鬼們非常喜歡人類，但是也十分害羞，從不顯現自己的真身，隻會當默默陪在你身邊跟你貼貼的小幽靈。”

“好可愛，”梵未成功被顧辭畫的小玩意俘獲了，“你以前就是畫這種哄七七的嗎？”

“對啊，”顧辭又翻過一頁，“小朋友不都是這麼哄的嗎？”

“我不是小朋友——怎麼還有？”他的視線又看過去。

“就是小朋友——我可是犧牲學習時間畫了兩周，你聽我繼續念。”顧辭說。

“很久以前，有一個叫飯飯的，特别可愛的小朋友，大家都特别喜歡跟他玩。”

“可愛鬼們也不例外，但是它們太害羞了，白天會趴在飯飯的肩上跟他一起去上學，晚上就趴在他旁邊睡覺。”

“但是有一天，有一個很醜的王八把飯飯關進了小黑屋！”

“飯飯很害怕，吧嗒吧嗒地掉眼淚，可愛鬼們很慌張，在旁邊想幫他擦眼淚，可是短短的手卻觸碰不到：‘不要哭呀不要哭呀！’”

看到這一頁梵未愣了，不可思議地擡頭看顧辭。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個故事畫的是什麼，但他沒想到顧辭會畫這個——那段害他現在無比害怕鬼甚至嚴重可能會應激的糟糕經曆。

顧辭緊握住他的手，似安慰又似鼓勵，聲情并茂地講完了這個不算長的漫畫小故事。

王八是一個非常醜的人物，綠豆眼歪嘴，不免看出作畫者對他的厭惡。在他講恐怖的東西吓飯飯時，一大半的可愛鬼飄到身邊拳打腳踢以及咒罵。

另外的可愛鬼圍在飯飯身邊，一邊安慰一邊想接眼淚：“不哭呀不哭呀，你不要害怕，他說的都不對，我們鬼魂沒有這麼可怕呀。”

努力想象着當時真的有着這麼一群可愛鬼，梵未鼻頭一酸，兩顆眼淚砸在了畫本上。

淚水在泛黃的紙頁上暈開小小的深色圓斑，顧辭的指尖比思緒更快地撫上那點濕潤：“别哭啊，喜不喜歡這個故事？”

“喜歡，”越這麼說梵未越想哭，他把臉埋進顧辭的肩窩，“我當初……真的特别，特别怕。”

“我知道啊，所以給你畫這個，”顧辭順着他的後背，“不要哭呀不要哭呀，臭王八已經被收拾了。”

梵未被他逗得笑了一下，又吸了吸鼻子，鼻音濃重：“哥，真的有可愛鬼嗎？”

顧辭立馬回答：“那肯定有，你哥我畫的都是紀錄片，紀錄片知道不？說不定現在它們看你哭急得上蹿下跳呢。”

梵未繼續問：“那它們那天真的在嗎 ？”

顧辭答：“在啊，不然怎麼收拾那個王八？”

兩人就這麼一問一答地說着話，漸漸的，困意湧上來，梵未睡着了，還迷迷糊糊地做了一個夢。

他好像又回到了那天，但是一點也沒感到害怕，因為這次旁邊圍着一群小小的，可愛的鬼魂。

這是一個美夢，一個顧辭親手，為自己這段不算完美的童年畫的一個美好的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