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到第五遍程雙言我要上廁所時,她終于過來了。
提着個尿壺。
“尿這裡面。”她抱着胳膊看我。
“我盯着你,看你會不會尿。”她笑得像準備掏肛的豺。
把尿壺砸出去八米遠,忍無可忍地罵她:“若不是你撞我,我怎麼可能變成這樣?”
“死瘋子瘋女人神經病變态!”罵了一連串。
她掐着我脖子讓我擡頭。
“慶幸今天是我撞你,如果不是我開車,你現在已經在殡儀館了。”
“你怎麼知道我騎車不是為了死?”陰恻恻擡頭看她。
“程雙言,被你纏住之後,我每天都想去死啊。”沖她笑。
又挨一巴掌,舌頭咕噜幾下,吐出個亮晶晶的東西。
我的牙鑽。
程雙言笑了:“你是牡蛎嗎?伸手進去就有珍珠。”
是啊,下次再伸手掉的就是我的牙了。
我沒得掉了。
吃過晚飯,她又在敲電腦。
我坐在輪椅上百無聊賴。
一下一下抛着手裡的車鑰匙。
忍不住問她:“程雙言,我車呢?”
手裡的車鑰匙準備好了,如果她回答賣了,我就砸在她臉上。
“在修理廠。”她埋頭敲字,随口應和。
我長舒一口氣。
“你哪來的錢?”她突然擡頭。
“你給的啊?”不假思索地說,手裡仍抛着鑰匙。
程雙言眯起眼睛,盯着我。
“你說你要買什麼來着?”
鑰匙掉在地上,我吞了下口水。
“情趣内衣?是不是。”
手摸向輪椅,恨不得變成火箭把自己發射出去。
怎能忘呢?從前程雙言逼我穿的那些該死的裙子,任我做她一個人的洋娃娃。
十五歲的胡一被逼着穿裙子,二十歲的胡一被逼着穿qqny。
我是主動說了那話沒錯,可那不是故意惡心的人嗎?
誰拿這當真。
“給你的錢夠買多少套?百八十套?每天穿一套,我能看一年。”她放下鼠标,朝我湊過來。
驚恐。
客廳就這麼大,我能去哪?
向前撲騰,連人帶石膏一起滾在地上。
“程雙言,我現在是病人!”沖她嘶吼。
不怕深夜擾民,怕沒人來阻止程雙言的惡行。
她摘下眼鏡,露出那雙我看過一千遍一萬遍的狹長眼睛。
湊到我面前,把我扶起。
客廳隻有我們兩人,她卻貼着我耳朵,用氣聲說話。
“要麼穿給我看,車修好還你。”
“要麼,車賣掉還錢。”
“二手破摩托值多少錢?還不起的,你就賣身還我吧。”
恐懼從耳垂開始,直達骨髓。
控制不住的發抖,尖叫着推她,氣得頭暈目眩,恨不得親手掐死她。
“你媽知道你這麼對我嗎?爸知道嗎?我要回家。”沒辦法了,拿出殺手锏威脅她。
程雙言笑,坐在沙發上,兩腿岔開面向我。
“他們信嗎?”
死一般的沉默,我癱坐在地。
自以為自由潇灑不被束縛,最後全都變成倒鈎箭紮向我。
裝瘋賣傻總有一天會變成真的,可我不是精神病。
可沒人信。
夜深了,程雙言早早進房間睡覺。
我賭氣,躺在地上企圖凍死自己。
地闆冰涼堅硬,見衣架上挂着程雙言熨燙好的西裝,爬過去,拿過來墊在身下。
這是她明天要穿的吧,喜滋滋壓着衣服。
盡情弄皺,弄髒,弄得不成樣子。
早上被程雙言踹醒了,她穿得西裝革履,表情冷淡看着我。
“衣服在我下班回來前洗好晾起來,不然我就把你扒光了丢出去。”
忘了這人不止一件衣服。
洗啊,為什麼不洗。
她出門了,我翻箱倒櫃,把所有衣服都掏出來,堆進洗衣機裡。
然後倒上滿滿一瓶84消毒液。
怕不夠,又跑了趟超市,提了十瓶回來。
全部倒進去,□□的味道熏得我險些昏迷。
堅持着攪勻,确保每一件都浸透了。
洗吧,程雙言你不是愛幹淨嗎?用消毒液消毒可符合你心意?
快到程雙言下班的時間了,坐在沙發上等,忍不住笑,一個人坐着笑出聲。
突然看見鏡子裡的我,綠毛掉得亂七八糟,嘴豁口子,脖子上青青紫紫。
腿還打着石膏。
真像精神病,推着輪椅過去,做個鬼臉,把自己都吓一跳。
胡一你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的?看着腕上破舊的青蛙手表,又哭又笑。
這是媽媽離開前送我的禮物,考試時用的表,祝我未來學業有成。
後來這塊表拿來幹嘛了?在漫漫長夜裡,什麼也看不見,隻有小青蛙泛着夜光。
一次按摩二十至三十分鐘,躺在床上數,安靜地數。
沒聽見門響。
挂着滿臉淚水呲着牙,和程雙言對視了。
程雙言聞到滿屋子消毒液味,扔下包就去開窗。
我靠在輪椅上,任憑她推我到門口通風。
原來房間裡味道這麼大,完全感受不到。
去揉眼睛,忘了摸過消毒液,刺得眼淚狂流。
不知道程雙言怎麼處理那些衣服的。
等她推我進去後,家裡又恢複了往常的樣子。
連消毒水味都沒有了,恢複成她慣用的熏香氣息。
沒有挨罵也沒有挨打,隻是家裡全部櫃子都上了鎖。
出門前,她請了樓下阿嬷來看住我。
更像精神病了。
阿嬷埋頭打毛線,我就推着輪椅在房間裡轉,東摸摸西摸摸。
試圖從某個縫隙裡找到一把鑰匙。
鑰匙沒摸到,摸出一張紙。
是檢舉信,舉報xx公司偷稅漏稅的。
看不懂,準備丢在一邊。
卻瞥見了公司法人的名字、
程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