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給我和柳愈要了果汁,我咬着吸管心不在焉地聽。
什麼效應,聽不懂,柳愈和霍祥聊得不錯,兩人從學業聊到就業,對前途發表激昂又精彩的見解。
我在一旁抓耳撓腮等上菜。
這個位置很隐蔽,透過竹子屏風,能看見往來的客人。
一群着正裝的人走了進來,簇擁着一個氣場強大的中年女人。
迎賓小姐帶着她們往包廂走,在人群後,我看見了程雙言。
她今日穿着咖色西裝,臉色慘白,瘦得似鬼魅。
化妝了,口紅掩蓋不住她的疲倦,紙人似的跟在後面飄,臉上硬扯一張笑來。
包廂門關上了,我怔了一下,慢慢回過神來。
“小一,怎麼了?”霍祥注意到我,她轉臉看我。
“沒事。”我僵硬地笑了笑。
上菜了,沒有絲毫胃口,腦子裡全是方才程雙言的樣子。
味同嚼蠟。
過了許久,包廂門開了,程雙言走出來,搖搖晃晃的。
我跟了過去。
程雙言會問我為什麼在這,或許會發火,可我管不了太多。
還沒走近衛生間,便聽到裡面傳來一聲聲嘔吐聲。
步子越發慢了,探頭看進去。
程雙言手緊扣着門框,半彎腰,狼狽地弓下身子吐。
吐得好痛苦,我耳邊一陣嗡鳴,覺得五髒六腑都要叫這嘔吐聲攪碎了。
手機突然響了一聲,不合時宜的。
被吓一大跳,趕忙去捂。
程雙言已經轉過來,喘着氣,頭發散在臉側,眼神迷茫。
片刻,她又把頭轉回去。
沒認出我?還是喝傻了,把腦子喝壞了。
走過去輕拍她,她撐不住了,靠坐在馬桶邊。
“程雙言,我帶你回去。”聲音哽咽,被自己吓一大跳。
她看着我搖搖晃晃,半天才張嘴:“胡一?你真的在這?”
怎說得如此可憐?不敢相信又慘巴巴的。
我把她往起撈,程雙言秤砣似的往下砸,忍不住拍她屁股一下。
“動啊,你再輕也是成年人,我扛不動。”
程雙言笑着,掙紮幾下,反倒把我拽進她懷裡。
我跌坐她腿上,程雙言靠着牆看我,手仍揪着我領子。
“你來這幹嘛?”她眯着眼睛看我。
“陪富婆,傍上别人了。”我說。
她笑了笑,很輕的拍了我臉一下。
“怎麼不傍我?我太窮了嗎。”
“你不惜命,活不了幾年了,我不要守寡。”
程雙言抓着我的手撫上她的臉,她很輕的側頭親了一下我的掌心。
“惜命了還怎麼養你?”
“我自己能賺錢,我會調酒。”我說。
“那我就努力賺錢給你開個最大的酒吧。”程雙言笑了,頂燈打下,狹長的眼睛月牙似的。
說不出話,被燙了一下,心又酸又痛。
“回去吧。”她輕輕放下我的手,扶着牆站起來。
“回來啦?菜都要涼了,我剛剛加了幾個菜,你看你愛吃哪個?”霍祥遞給我菜單。
我搖搖頭,沉默地坐回去。
柳愈一直盯着我,我不耐煩地擡頭:“你有事?”
“覺得你這樣挺可笑的。”柳愈笑笑,喝了口茶。
我拼盡全力才控制着自己,不要把拳頭砸到柳愈臉上。
霍祥立刻打圓場,我收拾好包沖霍祥點點頭。
“霍老師我有急事,先走了,改天請你吃飯賠罪。”
她沒說話,站起來給我讓開路。
一口氣走到門口,柳愈的聲音又在背後響起。
“你真的想清楚了?要一直和她在一起下去?”
這裡沒有霍祥,我扔下包就回頭沖她一拳砸過去。
柳愈接住了我的拳頭,借力把我甩開。
“這是你最後的機會,和她分開吧,對彼此都好,這種扭曲的關系隻會害了你。”
“你暗戀我嗎?我跟她分了也不跟你談,神經病腦子出問題了吧?你以為你誰啊?”
怒火中燒,罵出一長串,又撿起包沖她砸過去。
“看你這樣我實在痛心,你明明有機會重建自己的人生,為什麼不?”柳愈喋喋不休,頭上簡直要長出光環了。
柳愈像邪教組織頭子,我有些想報警。
跑過去撿起包要打車離開,她一把抓住我。
“再這樣下去後果不是你能承受的,聽我的勸。”
擡手扇了她一巴掌:“勸人善和勸人惡是同樣惡心的行為你知道嗎?管好你自己,滾!”
柳愈沒捂臉,站得筆直,笑。
“願上帝保佑你。”
瘋子。柳愈已經瘋了,我沒搭理她,攔了輛車快速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