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實辣,可也過瘾,一口下去整個人入墜火爐,全身都冒起汗。
“店要是關了你還開新店嗎?”小嶺可憐巴巴看着我。
“老闆求你一定要開啊,你關門了我去哪裡?”
我把酒一飲而盡,緩了半天喉嚨裡的辣意才開口。
“我關門了你就去新開那個大酒吧,去做調酒師,調三個月保準把她們幹倒閉,然後我們東山再起。”
我不一定能東山再起,但小嶺一定能把她們幹倒閉。
這酒實在惡心,一直到程雙言來店裡找我吃飯,我那股惡心勁都沒緩過來。
“你今天怎麼過來了?”頗為意外看着她。
程雙言今日穿了件西裝外套,很有設計感,簡約而不死闆。
“接你吃飯。”她走過來順手攬住我,把胳膊繞在我耳邊。
小嶺在吧台驚了一跳,眼珠子在我們倆之間轉來轉去。
我不好意思地轉過臉,耳根燒得慌。
“我收拾一下就走。”起身去後方休息室,不出所料,小嶺跳着跟過來。
“那不是那天那個大老闆嗎?天哪?你認識她?怎麼不早說啊?”
“難怪你心平氣和呢,原來是有大老闆坐鎮啊。”
“你倆什麼關系啊?老實交代啊老闆。”
小嶺聊起八卦來就瘋了,臉恨不得貼在我臉上。
我低頭輕咳兩下,沒想好怎麼說,卻聽見門口腳步聲。
“情侶。”程雙言拉開門走了進來,沖我笑笑。
“以前分手了,這次是來找她的。”
小嶺尖叫一聲,演技浮誇堪比喜劇演員。
臉皮薄,沒等小嶺下一步動作,趕緊拉着程雙言離開。
酒吧街外是一條斜坡路,路邊開着花樹,不遠處能看到海。
拉着程雙言,程雙言反手與我十指相扣。
像一對普通的小情侶一樣,吃完飯,晚上在街頭散步。
積雪開始消融,春天要到了。
程雙言走着走着,唇角勾起微妙的弧度。
問她在笑什麼,她說。
“你知道嗎胡一,為了等這一刻,我等了十三年。”
她終于能大大方方被承認,人在舉目無親的地方才能做自己。
我們亦然。
“你這邊的事忙完了還回S市嗎?”我問她。
“回去把工作交接一下,該收拾的收拾掉,我就回來。”程雙言湊過來親了我一下。
二十七的人了,卻還像剛談戀愛一樣,走着路,摩挲我的手,親我的臉,沒人的時候再啄我唇一下。
攬住她的腰點點頭,心裡火苗似的跳躍着期待。
沒跟程雙言說酒吧街的事。她已經夠辛苦,不願她操勞。
四年,從一無所有到程總,她經曆的苦遠比我想象的更多。
小小的loft裡搬進一個雙人沙發。
我把裝備架拆了,挪到吧台後面。
在空白牆面裝了個投影儀,可以和程雙言周末癱在沙發上看電影。
“等我從S市回來我們換套大房子,做一個單獨的房間給你放裝備。”程雙言向我許諾。
沒那麼想搬家,小房子有小房子的好,我樂得享受和程雙言的親密無間。
兩人之間的距離不會太遠,一轉身,一擡眼就能看見,這樣就很好。
酒吧前街的店搬完了,裝修隊進場了。
後街的幾家店也開始興師動衆的準備,賽博朋克風的,爵士風的,日式酒館風的,各家都喜氣洋洋,裝修建材拉得絡繹不絕。
lostsheep的燈牌還執着亮着,隻是生意冷清,店裡連駐唱歌手都辭了,隻剩我和小嶺還有一個服務員。
街管會不找我,收購方也不找我,我樂得清閑,整日在店裡鬥地主。
“老闆,再預支五百塊。”小嶺捏着手裡的牌咬牙切齒,要把幹癟的牌面榨出汁一樣。
“預支工資也要和老闆打牌,你也太敬業。”嘴裡斜着塞根煙,把腳翹在對面桌子上,摸了半天,丢出去兩張。
“炸。”
小嶺哀嚎一聲,軟綿綿癱倒下去。
我笑笑,兌了兩杯龍舌蘭和伏特加分别給二人。
“錢不用給了,喝酒吧。”
沒等兩人哀嚎,門外沖進來幾個人。
“胡老闆恭喜啊,這麼大的事怎麼不跟我們提?”後街的幾個老闆走進來。
表情各異,領頭的牽出一抹假笑,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樣。
“你們lostsheep是要做大做強了,我們後面幾家還是吃你剩飯呗。”不知誰喊了一句,旁邊立刻有人噓了聲。
“怎麼了這是?”我眯着眼,腿沒有放下來的意思。
“怎麼還裝傻,胡老闆你是飛黃騰達了,一點風都不透露,讓我們這些老同事多寒心。”
一群陰陽怪氣的,沒一個說正事的。
小嶺想到什麼似的,突然沖出門外。
片刻,門外傳來她的尖叫:“老闆,你快來!!”
邁出門,冷風拂面,漆黑的夜幕中,前街束起一個巨大的燈牌,亮得要照透半邊天。
燈牌上是一隻巨大黑山羊頭顱,下面一行字母。
“LOST SHEE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