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考當天,清晨的校園格外安靜。
天剛亮,校園裡卻已人聲漸起,穿着校服的學生們三三兩兩走進教學樓,腳步比平日更快些,神情也更加凝重。
走廊裡彌漫着一股淡淡的墨水味和紙張的氣息,連空氣都被拉緊了一樣。
李閻王一早就在講台前來回踱步,叮囑學生最後再看一眼錯題本。
林黎坐在教室靠窗的位置,翻着筆記,神情專注,眉眼靜靜地凝着,背挺得筆直。
林黎今天在校服外穿了件淺色外套,頭發綁成了高馬尾,整個人看起來幹淨利落。
可仔細看,她的眼底隐約有一圈淺淺的青色,是昨晚沒睡好留下的痕迹。
“林黎,”謝知賀忽然開口,在她身側坐下時低聲叫了她一聲。
林黎擡頭,視線從單詞本移到他臉上。
“你今天加油。”他頓了一下,又輕聲補了一句,“你能考得很好的。”
林黎一愣,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謝知賀很少說這種話,尤其是在考試前,他總是沉默又理性,從不多說一句。
她本來緊繃的神經仿佛被這句話輕輕一撥,竟真的松了一些。
“你也是。”她回他,語氣沒那麼淩厲,也不再試圖逞強。
兩人之間短暫的沉默,卻像在風聲緊促的清晨裡開了一道柔光的窗。
考試開始的鈴聲很快響起,整棟教學樓陷入安靜。隻剩下翻卷子和筆尖在紙上飛快劃過的聲音。
謝知賀埋頭寫題,動作利落專注。
林黎側頭看他一眼,又立刻收回視線,緊抿着唇,低頭開始奮筆疾書。
她腦子裡閃過謝知賀早晨說的那句話,不知為何,那句“你能考得很好的”在她心底燃起了一點火星。
考場的鐘聲滴答走着,每一秒都像踩在緊繃的神經上。
林黎寫到最後一頁作文時,手腕已經酸得快握不住筆。她勉強忍住酸澀,用盡最後的力氣落下最後一個句号。
放下筆那一刻,她眼皮沉得像壓了鉛,整個人往後靠了靠,閉眼深呼吸。
不遠處,謝知賀還在寫。
他的手速一貫穩而不急,哪怕到了最後幾分鐘,也沒有慌亂。他的眼神專注,像一潭結了冰的水,冷靜、沉穩,不見一點焦躁。
林黎偏頭望了他一眼,嘴角竟不自覺地彎了一點。
“他還挺認真。”她心裡這麼想着。
考試結束鈴響的那一刻,林黎的腦子還沒從緊繃的狀态松下來。
她愣了兩秒,才把卷子翻回首頁,檢查名字和學号。
身邊的謝知賀已經把卷子整整齊齊放好,靠在椅背上,微微轉頭朝她看了一眼。
四目相對間,他輕輕朝她點了點頭。
她也點點頭,沒說什麼,嘴角露出一點不明顯的笑意。
*
食堂裡燈光明亮,玻璃窗上映着晚霞的餘晖。
天色還未全黑,夕陽透過斑駁的窗格灑在地面,把人群的影子拉得細長交錯。
月考第一天的四場硬仗結束,太陽偏西,校園像剛打完一場仗,空氣裡都透着疲憊和松弛。
排隊的人擠得滿滿當當,端着餐盤走動的學生步伐不一,談笑聲此起彼伏,夾雜着椅子拖動的刺啦聲、飯菜的碰撞聲,還有不少人興奮地複盤着試卷題目。
每張餐桌都坐得滿滿當當,幾個男生拍着桌子喊着“英語閱讀最後一題肯定是C”,旁邊女生一邊吃飯一邊翻着講義,嘴裡念叨着“我就知道該多刷幾套物理卷”。
江語星一邊往食堂走,一邊仰天長歎:“我的天,數學和物理誰發明的?簡直是來折磨人的。我寫完選擇題就想直接交卷跑路。”
林黎沒接話,隻是“嗯”了一聲,沒頭沒尾地補了一句:“你剛剛跟我講物理最後一道大題,你好像給錯條件了吧。”
“你别說了,我本來就不想活了!”江語星作勢要捂耳朵,“語文和英語還好說,數學物理就是修羅場啊!”
林黎被她逗笑了兩聲,又語重心長地提醒:“你晚上回家把化學生物再翻一遍,尤其是生物圖,去年那套卷子圖題出的賊偏。”
“你以為我不想嗎?可我真的學不動了。”江語星癱着臉進了食堂。
打完飯後,江語星拎着餐盤,探頭四顧,很快就在人群中看到了靠窗角落的位置。
“那邊!”她像發現了新大陸一樣壓低聲音拉着林黎,“謝知賀在那,我們過去吧。”
林黎擡頭看去。
那是食堂最角落的位置,貼着窗,落座的人不多。
謝知賀坐在靠窗的那邊,身上還是幹淨的校服,外面罩着一件黑色運動外套,衣擺規整,袖口挽到小臂處,露出線條分明的手腕。
他吃飯時神色安靜,動作很輕,低着頭,睫毛投下淡淡的影子,像是沉在自己世界裡,和這周圍的喧嚣毫無關系。
他坐得筆直,連喝湯的動作都顯得克制有度,整個人清冷得像一副幹淨的鉛筆素描,安安靜靜,卻格外惹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