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師父依舊天塌下來有人頂着的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我的乖媳婦,你說你,怎麼這麼沒腦子啊?你跟大小姐,天生相克,現在她走了,這不正好嗎?不就是讓别人罵兩句嘛!你就受不了啊?背這個罵名值得,因為再沒人跟你搶鐵雁了。”
楊師父這麼一說,思柔卻更氣了:“你說得倒好,你看他這幾天黑着張臉,沒跟我說一句話,好像是我把水憶柔藏起來了。我本來就夠委屈了,現在去給個假人送葬,還要受别人罵,氣死我了。”
楊師父笑着安慰思柔:“好媳婦,我知道你受委屈了,待會兒我去說說鐵雁那一根筋的,别再生氣了。”
葉語青也忙安慰她:“是啊!别再生氣了,傷着胎兒,那可就不值了。”
思柔這才怒火漸消。
這幾天水若寒一直恍恍惚惚的,他覺得自己像是在做夢,好好的,那個人就不見了,而且還生死未蔔,他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怎麼做,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做。他去了後院,然後鬼使神差地進了那個房子。月兒看到老爺來了,趕忙站了起來。
水若寒輕聲道:“我到樓上去看看。”
月兒陪着他上了樓,水若寒看着這個房間,自己從未進來過,這是第一次,月兒把憶柔的衣服整整齊齊地放在了各個顯眼的地方。
水若寒不解地問:“月兒,你這是做什麼?”
月兒流着淚抽噎着:“老爺,這些衣服都是我給大小姐準備的,成親時的衣服,她很少穿,總是穿我以前為她準備的衣服。把它們放在這兒,我會天天上樓來,陪着它們說說話,這樣大小姐就能感應到,她就不會孤獨。”
兩行清淚順着水若寒英俊卻又略顯瘦削的臉頰流了下來,他用手輕摸着那些衣服,然後想起了書房裡的一幕,想起了那快樂的三天,想起了那個桃花盛開的午後。為什麼以前沒有想過這些曾經的美好?當她離開了自己的視線時,才去回憶?他又開始痛恨自己,可他又想起了關于她的那些讓他生氣的事,那些讓他感到羞恥的事,他又迷惘了。
他在那兒站了很長時間,月兒默默地陪着他,直到他感到自己站累了,他才用手輕輕拭了拭腮邊的淚,慢慢下了樓。
月兒望着他離去的身影,幽幽地說:“這個家裡哪怕隻有一個人關心大小姐,她都不會走的。”
水若寒聽着那凄楚的喃喃聲,終究無話可說,唯有失神地慢慢離開。
月兒送走了水若寒,剛想上樓繼續整理大小姐的衣物,莫鐵雁卻來了。
月兒一看他,心中便有氣,扭過頭,冷冷地問:“二姑爺來這兒有何貴幹?”
莫鐵雁并沒生氣,隻淡淡地說:“來看看你在做什麼。”
月兒冷哼一聲:“用不着,大小姐已經不在了,你還是去照顧好二小姐吧!”
莫鐵雁輕哼一聲:“月兒,我知道你恨透了我,我自己何嘗不是呢!我……”
莫鐵雁欲言又止,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個忠心耿耿的小丫環。
他頓了一下,道:“月兒,我到樓上看看,看看她的東西,看完就走。”
月兒冷笑道:“真是怪了,人沒了,反而都來看,早做什麼了?沒人管,沒人問,現在人不在了,個個裝慈悲。你自己上去吧,大小姐的東西,你一樣也别動。”
莫鐵雁說了聲“謝謝”,上了樓。
看着這間再熟悉不過的房間,他心裡陣陣酸痛。他原以為在這裡,他們會幸福地生活一生,可事與願違。在這個房間裡,他們越走越遠,直到彼此走出了彼此的視線。他又想起了他對她的折磨,想起了她無聲的反抗,想起了她是如何哀求他,讓她生下那個孩子,可他卻沒給她機會,也斷送了自己所有機會。
莫鐵雁想得頭疼,想得心痛。從第一眼看到她,他就發誓,今生隻愛她一人,不管她是怎樣的,永遠愛她,護她,不再讓她受委屈,可自己卻在不自知的盛怒下,給了她無盡的折磨,也給自己帶來了無邊的痛。
莫鐵雁失聲悲哭,他趴在那張曾經睡過的床上,痛快地大哭了一場,他覺得心裡好受多了,然後對着那些衣物自語道:“你走了也好,要是活着,那是你的造化;要是死了,那是你的解脫。沒有你,我心如止水。你的妹妹懷了我的孩子,那是我喝醉了,隻要我清醒,我不會碰她一下,我莫鐵雁此生隻有你一個女人。”
莫鐵雁又把這間房轉了一遍,來到書房,想起了他在這兒睡得那些夜晚,想起了憶柔看他時怨恨的目光,還有那把捅向她自己的刀,他的心又開始收縮,他的淚又開始流。
莫鐵雁在上面站了很長時間,他似乎在與這間房作告别,又似乎在與過去的多情作告别。當他拉回思緒時,又換回了那副冰冷的面孔,然後一聲不響地下了樓,又一聲不響地走了。
月兒看着他的背影,一句話也沒說,坐在椅子上也沒起身,就那樣目送着他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