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香草也不願意去大院住，催着二蛋三芬要看他們家的新房。

走着走着，看葉繼寬向供銷社和百貨大樓中間破敗的大門走，忍不住嫌棄的停下看。

他們家花三百塊錢，莫非就買了這一間要倒不倒的破爛兒。

“香草，快來，大門鑰匙我剛才換過了。這是上百年的老房子，開始是趙家人搭的棚子，修修補補住了多年——兩邊都是公家的地方，買東西很方便。”

石闆破門頭，挂這兩扇破透亮的大門，進來一個十四五平米的小院，兩邊是廚房和廁所，兩間二十幾平米的正房，是低矮的土牆和石闆屋頂。

屋裡地面滿是雨水漏的水坑，濕哒哒的，看着就冷，一個屋裡一個光秃秃黃土泥土麥芒砌的炕，牆壁斑駁糊着舊報紙，大概十幾年都沒住過人了。

“他爹，這屋頂，石片，房笆，廚房廁所都得重新翻修。要花不少錢呢。”聶香草看這房子就知道自家買虧了，巨虧。

“這房子沒有一百多塊錢，住不了人。”

“慢慢來，錢我慢慢攢，明天你看着叫人把這一間房漏雨的地方查了，就用旁邊那間的石闆椽湊合着蓋。”

要不是葉瑾天天吆喝着買房買房，買了房在城裡就有根兒，他也不會撿這破爛，省城的人不傻，房子真好他們也不願意賣，這可是他托了好幾個關系，好不容易才打聽到。

說是四十幾平，算上院子，大門都有六十多平方，三百塊錢到手，很劃算。

眼見着葉繼寬高興，又打算讓她們娘仨在這邊住，聶香草不得不打起精神。

二蛋和三芬自發在院子裡拔草累了，伸着頭低矮的廚房裡看看，又看看破舊長滿臭椿樹的廁所。

“二哥，以後這就是我們的家，你高興嗎？”

“高興。你呢？”

“我也高興。”要是娘能在城裡找到工作，他們一家四口完全可以住在城裡。

二蛋覺得，他家離吃上紅燒肉和白米飯的日子不遠了。

聶香草往院裡看了一眼，滿意笑道：“你看，我們二蛋三芬多懂事，就知道把院子裡的草拔了。二蛋，草别扔，曬幹了引火。”

二蛋趕忙把準備扔了的一抱草放下。

“懂事。你給我的三十塊錢還剩下不到五塊錢，你們準備啥時候回家？”葉繼寬拉着聶香草進屋，小聲說：“我才轉正，那六十塊錢裡有我預支的一個月工資。”

“不是你存的錢嗎？”

“到處都要走人情，花錢的地方多呢。”

“那我明天趕緊找人給你修房，後天我們娘仨就回家了。”其他的，明年開春再說，這冷的冬天還是家裡住着舒服。

葉繼寬把五塊錢給聶香草，又去食堂打了飯回來，下班前回單位銷假，從單位倉庫拿了紙殼子，借了一床被子褥子給聶香草娘仨睡。

看着聶香草鋪好炕，二蛋三芬興奮的上炕試，葉繼寬連忙往回趕。

——

“你的信，是聶香草收的，也就是說你葉瑾姐姐的媽媽收到你的信，并沒有轉交給你葉瑾姐姐。”周振毅晚上回來，看着好不容易哄住的哭包弟弟又要哭，趕緊解釋，“我打聽到，你葉瑾姐姐現在上小學三年級了，這是她學校的地址。”

“謝謝哥哥，我就知道哥哥最疼我了。”小川轉哭為笑，拿着地址，哒哒回房間了。

周振毅回屋，想着今天從郵政局打聽到的消息，葉瑾的父母對她并不好。好在，弟弟小，認識的字不全，寫信每次都要他幫忙，不怕被人哄了。

想什麼來什麼！

“哥哥，我想問問姐姐怎麼直接上三年級了？她不是才要上學嗎？為什麼比我要高兩個年級，你幫我寫……”小川敲門進來，笑眯眯的看着哥哥，嘴裡巴巴說個不停，又撒嬌又賣萌。

“這個問題，我現在就可以回答你。說是你葉瑾姐姐家裡沒錢供不起三個學生，通過跳級考試直接上了三年級。因為想上學，她媽媽不讓，驚動了鎮長去說情，每周上三天課幹三天活，最後才成功入學。”

姐姐的媽媽是壞人？怎麼會有這樣的媽媽。

姐姐要傷心死了。

“哥哥，怎麼有這樣的媽媽，讨厭鬼的媽媽都會偷我們的糧食和肉給讨厭鬼吃。”小川仰着頭，氣呼呼的。

“人很複雜，人性也很複雜。爸爸偏愛你。也有媽媽打心眼裡不喜歡這個孩子，喜歡另外一個。”還有大人欺壓孩子，在孩子身上洩憤。

看弟弟又要哭，周振毅連忙說：“你葉瑾姐姐很堅強，學習認真，長大了就能把握自己的人生。

你認她當姐姐，就要學她的優點，好好學習考大學，你們有可能成為校友，就像你現在和葉兆朝天天見面一起學習一樣。”

“嗚嗚嗚……姐姐過得也太苦了，我要給她寄錢，嗚嗚嗚，壞人，我還要幫她打壞人！”

周振毅無奈，抱起哭包弟弟，輕哄着，“别哭了，哥哥幫你。”

小家夥這強大的共情力，長大了會吃虧的，他隻能看緊一點。

“我們先寫信問問，你葉瑾姐姐需要什麼，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