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院,正廳内花影交織,茶香四溢。宋慈主動邀請錢小姐後院賞花,宋母及錢夫人都是樂見于此。隻是随着時間漸漸推移,兩人心中漸漸不安起來。
一個時辰了,二人還未回來。錢夫人對着身邊的老嬷嬷低語了兩聲。老嬷嬷垂手悄悄退了下去。
宋母攪了攪手裡的手帕,這才反應過來,宋慈一向不是個憐香惜玉的主,怎麼會如此配合,溫情小意地請錢小姐去賞花?不知道他又生了什麼幺蛾子,隻盼着他知曉分寸才好,畢竟錢芳茂不是溫昭陽。
沒一會,老嬷嬷腳步匆匆回來,焦急道:“夫人,小姐突然身體不适,已經自行回府去了!”
錢夫人霍然起身:“磕着碰着了,還是哪裡不舒服?”
老嬷嬷神情複雜地看了宋母一眼:“小姐跟着宋少爺去了他的書房參觀,不知怎地哭着跑了出來,出來後便吩咐侍女套車回府去了。”
宋母瞬間臉色慘白,不等錢夫人發問,便對下人怒斥道:“那個魔星呢?把他給我叫過來!”
門房猶猶豫豫地前來回話:“夫人,少爺一刻鐘前騎馬出門去了,黃芩黃柏都沒帶,不知去了哪裡。”
宋母一噎,轉身看向錢夫人。
錢夫人穩了穩心神,強笑道:“夫人勿慌,待我回去問問芳兒,許是有什麼誤會,這便先行告辭了!”
宋母忙道:“是我們失禮了,若是錢小姐有任何閃失,我定帶慈兒去錢府謝罪!”
錢夫人點點頭,帶着随從急忙離去。
宋夫人跌坐在圈椅之中,發呆了半天,突然陰沉沉問:“溫昭陽呢?”
廳下衆人大氣不敢喘,問了一圈後,才有人小聲回複道:“回禀夫人,溫大夫發燒了,請了兩日假,正在床上睡着。”
“她還能睡得着!”宋母猛地拍向桌案,震得茶杯亂響:“還不讓她趕緊出門!把少爺給我找回來!”
“砰”地一聲,木門被人踹開,劉媽媽帶着兩個仆從闖入溫昭陽破舊的房間内,指着床上的人影吩咐道:“把她給我叫起來!”
兩名婦人應聲而去,劉媽媽掃視了一圈屋子。屋内家具簡潔得幾乎可以稱貧瘠。一張低矮的單人小床,一個雙開門漆面脫落的衣櫃。窗台下的舊木桌上靠牆一角擺着一盞油燈和硯台,另一角擺着兩個瓷碗,一雙木筷。屋裡唯一新一點的家具,便是木桌旁邊的臉盆架,上面整齊地挂着兩條幹燥的毛巾,牙具擺在窗邊,陽光透過窗子,曬在鬃毛牙刷上。
劉媽媽收回探看的眼神。心中微微不齒。這屋子裡除了整潔幹淨些,竟沒有一個值錢的物件。
溫昭陽兩眼冒星地被人從床上拉起來,在聽到宋慈将錢家小姐惹哭,又騎馬跑了出去後,不由睜了睜雙眼。
隻怪她午時發燒腦筋不清楚。宋慈怎麼可能真的帶錢芳茂去看什麼勞什子白茶花!他哪一點像是愛看花的人?
忍着抽痛的腸胃,溫昭陽舔着高熱灼燒得幹燥嘴唇,猛灌了一碗熱水,覺得身體舒坦了一點,對着劉媽媽道:“我這就去尋他,請夫人不要着急。”
溫昭陽嗓音嘶啞,劉媽媽撇着嘴巴,嫌棄地後退了一步:“溫大夫可快點吧,錢小姐哭着跑走了,還是從少爺院裡跑走的,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咱們也得盡快知道才好。”
溫昭陽點點頭,晃晃悠悠地上了馬。
她打馬穿行過錦州城裡宋慈常去的街道,店鋪。直到夕陽落山,才在城郊的月牙湖邊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湖面波光粼粼,映着紅彤彤的晚霞。春光帶着寒意刮過,吹起年輕人如墨的長發。她慢慢地走了過去。
這裡是宋慈最不開心的時候,才會來的地方。
“宋師兄。”溫昭陽手掌撫上他的肩頭:“對不起,我不應該安排你的人生,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