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梁某從不跟任何人客氣。”梁晁挑了挑眉,雄雌模辯的臉上露出一抹笑意道:“這裡算是能結案了吧?”
沈沉鐘點了點頭,吩咐一旁的文書将資料歸類密封。從角落裡站起身來,在此牢獄日夜無休的熬了幾日,渾身骨頭都僵住了。他壓抑着心中一個急迫的念頭,對梁晁笑道:“梁大人,吃茶去。沈某請客。”
兩人步出牢房,室外的陽光刺目且滾燙地曬到身上,比之監牢内的陰冷和血腥,彷佛重回人間一般。梁晁眯着雙眼道:“沈大人,聽說您的夫人已經醒來,您不先回去瞧瞧嗎?”
沈沉鐘腳步未停,漫不經心道:“小傷而已,何須挂懷。”
“哦?我可是聽說楚世子一直挂心令夫人,留駐驿站,遲遲未啟程回京。長公主一日三封信箋催促,楚國公府的大管事在驿站急得日日跺腳……”
梁晁滿臉壞笑,一副看熱鬧的樣子。他剛到此地便聽說了楚景晟拼着腿傷,硬是背着沈沉鐘夫人橫渡平湖的事迹。可把他一顆無聊的心激動得不得了。
楚景晟的八卦,誰不愛聽!何況還牽扯到這位朝堂新秀,風頭無兩的沈沉鐘。他甚至暗暗揣測,回京後寫上一本《楚世子與狀元夫人不得不說的二三事》定能爆火脫銷,前提是楚景晟和沈沉鐘不将他打死的話。
沈沉鐘忍着滿腹怒氣,冷冰冰道:“梁大人如此關心沈某家事,可是生活過于寂寞?沈某可以去信彭将軍府邸,想必彭小姐會十分樂意來陪梁大人聊一聊。”
梁晁一噎,連忙道:“開個玩笑,玩笑,哈哈哈,沈兄,咱們去喝茶,聽說這衍州産的白茶可是貢品。”
沈沉鐘見他如此,心中的怒氣散了一些。他在京中時,早有耳聞。西南守将彭将軍之女,彭得花,一介女郎,卻酷似其父,習得一身好武藝,到了年紀,遲遲未曾談婚論嫁,一是那些貴勳世家兒郎實在不敢消受如此悍婦,二是彭得花也瞧不上那些花拳繡腿的家夥。加上彭夫人早逝,如此兩廂耽誤下,彭将軍隻得将愛女打包送至京都,求陛下給愛女尋個夫家。
陛下滿口應下。忠心耿耿的大将,風餐露宿替自己守了幾十年的邊疆,彭得花的婚事,他定要給愛将辦得妥妥當當。于是陛下與端貴妃很是用心地辦了幾場宴會,請來朝堂上年紀相當,又有才幹的官員爵子們,幾場之後,陛下問彭得花,看哪個順眼些?
彭得花看着那個正在人堆裡科普“如何不見血地撬開惡犯指甲”的男子,周圍一圈均是被他喚住,怕得罪此人,故而不敢離開的貴女們,容貌昳麗的男子将一群貴女吓得臉色慘白,自己卻擒着一副歡快笑意,便伸手一指道:“就他吧!”
皇帝陛下一看,頓時大樂,梁晁這個家夥,也是個姻緣困難戶,這兩人湊一塊再合适不過,當即喚來梁晁,意欲賜婚,吓得梁晁連連擺手。在陛下臉色陰沉,即将暴怒時,梁晁脫口而出:“實不相瞞!陛下,臣……臣不舉啊!怎麼敢耽誤彭小姐!”
陛下僵住,滿場皆驚。衆人面面相觑。
真不舉還是假不舉,沒人知道,不過梁晁确實一無妾室,二不留戀煙花之地,況且他刑訊殘酷,可能是真有些私隐,以至于心理扭曲也說不定……皇帝陛下沉吟許久,這婚事還是暫時放下來了,問彭得花,還有其他入眼的男子,彭得花隻看着梁晁道:“陛下,臣女願等梁大人身體康健,屆時再議婚事!”
陛下無語。這兩人是相互拿對方當幌子呢,還是真有心呢。總歸這婚事就不上不下地懸在半空,吓得梁晁在京中見到彭得花便繞道而行,如鼠躲貓。
兩名相互攻擊後,均默契收手的年輕男子,邁步踏入衍州一間茶館二樓,要了一壺當地鼎鼎有名的白茶。酸苦清甜的茶水飲下,微風襲來,彷佛也洗去了這幾日身上的血腥之味。
“不虧是貢品,此茶着實不錯!”梁晁感歎一番,看到對面沈沉鐘捏着杯子,臉色陰沉地盯着樓下,遂俯身好奇看去。
茶樓下,一輛華麗的馬車停在路邊,面容英挺,身材高大的男子正含笑扶着一纖細女子步下馬車,女子擡頭看着對面錢莊的招牌低聲說了一句什麼,男子低聲回應他,狀似保證般。兩人便一同進了錢莊。
梁晁張了張嘴,尴尬道:“沈兄,那應該不是楚世子跟令夫人吧?”
沈沉鐘慢慢飲下手中茶水,忍了又忍,還是無法平心靜氣,嚯地站起身來,邁步往樓下而去。
“沈兄!”梁晁丢下一塊碎銀,匆忙追了上去道:“沈兄!你冷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