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那些耳鬓厮磨的親密,那些纏綿悱恻的暧昧,那些如同伴侶般的溫存……難道都不算數了嗎?
就這麼輕飄飄的幾句話,就想把他打發了?
當他李廪淵是什麼?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傻逼嗎?
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操蛋的事?怎麼會有這麼操蛋的人?和你做着最親密的事,享受着你的體溫和愛意,轉過頭卻可以冷漠地說,那隻是玩玩而已,從未動過真心。
不!他不信!他絕不相信陸岑隐對他沒有感情!可是……一想到陸岑隐對于他的不管不顧,那股被忽視、被抛棄的寒意再次席卷而來。
他猛地抓起掉在地上的手機,像是抓住最後一根稻草,再次撥通那個号碼,電話一接通,他劈頭蓋臉地質問,語氣尖銳得像審問犯人:“那你告訴我!為什麼突然跟我保持距離?!尤其是在那個翟羿面前的時候!你看着我的眼神都變了!為什麼?!”
電話那頭的陸岑隐被他這突如其來的瘋癫質問弄得莫名其妙,也徹底失去了耐心:“李廪淵!你他媽到底在發什麼瘋?!有完沒完?!”
“誰他媽發瘋了?!”李廪淵嘶吼回去,像一頭受傷的孤狼。
“好!好!是我發瘋!行了吧?!”陸岑隐的聲音充滿了疲憊和厭煩,“我發瘋才招惹上你!滿意了嗎?!” 說完,他直接挂斷了電話。
忙音傳來,李廪淵握着手機,聽着那單調重複的嘟嘟聲,隻覺得整個世界都在旋轉、崩塌。
這場不歡而散的通話,徹底劃開了兩人之間那道看不見卻早已存在的鴻溝。
再次相見,是在幾天後的晚餐桌上。氣氛壓抑得令人窒息。
陸岑隐面無表情地吃着飯,李廪淵則低着頭,眼神空洞地盯着碗裡的米粒。
誰也沒有說話,甚至連眼神的交彙都刻意避開。空氣仿佛凝固成了膠質,每一次呼吸都帶着尴尬和冰冷的刺痛。
他們都默契地選擇了沉默,因為任何開口的話語,此刻都顯得無比艱難和多餘。
日子似乎恢複了“正常”。李廪淵按時上學、放學,把自己埋在書本和習題裡,用近乎自虐的方式麻痹自己。
陸岑隐則一頭紮進公司,用堆積如山的工作來填滿所有的時間縫隙,仿佛這樣就能逃避内心深處那無法言說的空洞和鈍痛。
一天放學回家,李廪淵推開門,意外地看到彭莉莉獨自一人坐在客廳沙發上。
昏黃的燈光下,她顯得異常憔悴,短短幾天,鬓角的白發似乎又多了許多,曾經保養得宜的臉上刻滿了疲憊和滄桑。
她的面前,端端正正地放着一個厚厚的牛皮紙資料袋。
一種不祥的預感瞬間攫住了李廪淵。他放下書包,沉默地坐在了沙發對面,目光落在那個資料袋上,聲音幹澀:“媽……您這是……什麼意思?”
彭莉莉擡起頭,眼神複雜地看着他,有痛心,有失望,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近乎憐憫的疲憊。她伸出手,将那個資料袋緩緩推到李廪淵面前,動作沉重得像在推動一塊巨石。她的聲音沙啞而緩慢,帶着一種塵埃落定的疲憊感:
“廪淵……我和你爸商量了很久。國内……你怕是待不下去了。高考在即,你這段時間的狀态……媽也看在眼裡,心知肚明。”
她頓了頓,似乎需要積攢力氣才能繼續說下去:“所以……去美國吧。手續都給你辦好了,那邊聯系好了學校,也安排了住處,而且我們還找人……給你介紹了一位很好的心理醫生……”她看着李廪淵瞬間蒼白的臉,聲音帶上了一絲哽咽,“孩子……好好去學習,去……去散散心,以後……要好好照顧自己。”
李廪淵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個資料袋,仿佛那是什麼洪水猛獸,時間仿佛凝固了幾秒,然後,他猛地伸出手,一把抓過那個袋子,動作快得甚至帶起了一陣風。
他的手指因為用力而泛白,指關節咯咯作響。
他擡起頭,看向彭莉莉,臉上沒有任何猶豫、掙紮或者哀求,隻剩下一種近乎死寂的平靜和鋼鐵般的決絕。
“好。”他的聲音異常清晰,也異常冰冷,像一塊投入寒潭的石頭,“我去美國。”
這個答案如此幹脆,幹脆得讓彭莉莉都愣住了,準備好的許多勸慰的話都噎在了喉嚨裡。她看着兒子那雙曾經盛滿陽光和熱情、如今卻隻剩下深不見底寒潭的眼睛,一股巨大的悲涼湧上心頭,眼淚再次無聲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