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走在最前面的奶奶紅光滿面，走路帶風，招呼着後面的幾個大小夥子跟上。

光頭興沖沖地跟在奶奶身後，手上提着老太太殺價便宜買到的牛骨棒，笑得見牙不見眼，要是身後有尾巴，絕對會搖成螺旋槳狀。

騷粉男和東子讨論之前進去看的馬戲團，對比前方的熱鬧，走在最後的喬旬和秦已頃之間很安靜。

骨頭爪子走在雪地上冒出沙沙聲，似乎也被年關的熱鬧感染到，連毛尖都精神抖擻地立了起來，一雙琥珀色的眼睛盯着秦已頃手上的一隻兔子玩偶不放。

這是秦已頃打氣球得到的最後一個獎勵，見骨頭喜歡，答應送給它。

喬旬眼眸中含着笑，他的眼尾微挑，笑起來的時候，雙眼皮褶皺舒展的弧度很柔和。

秦已頃将視線從喬旬臉上收回，手指微微勾了勾挂在手上的袋子，裡面裝的是幾個人選了很久的對聯。

“多虧你了，能得到這麼多獎品。”

喬旬清越的聲音傳來，他的手指轉了一圈發條，水晶球立刻穿出一串悅耳悠揚的旋律，樂符好似具像化成了頭頂灑落的素雪，飄飄揚揚。

喬旬另一個手上拎着的都是赢得的獎勵，袋子鼓鼓囊囊，裝得很滿。

“嗯。”秦已頃淡淡應着，聽上去與往常沒什麼不同。但是當喬旬的目光瞥過去的時候，驚訝地發現他的耳廓染上了淺淺的紅。

喬旬微微挑了一下眉，唇角也跟着上挑，笑意加深，“你的射擊技術很棒，有神槍手的派頭。”

帶着誇張的贊揚，但在喬旬認真的語氣下，顯得十分真誠，不會讓人覺得尴尬。喬旬話音落下，仰頭看去，耳廓上那抹淺淡的紅色愈發深了。

秦已頃揉了一下自己下巴，聲音依舊很淡，“沒什麼。”

“小孩的玩意。”

喬旬聽着覺得很好玩，很想說小孩的玩意你好像也玩了一個多小時。

遇到光頭後，他們又折回去重新玩了一次。

要不是攤子老闆哭喪着臉跪着求秦已頃和光頭放棄，将他們名為“請”，實則是迫不及待地趕走，三人可能還會在那裡待上一段時間。

但是他覺得如果将這句話說出來，旁邊的這隻“大貓”會炸毛，雖然不會明顯表現出來，但可能會不開心地偷偷撇嘴。

所以喬旬還是将話咽了下去，看着因為被誇獎，心情似乎不錯的秦已頃，想到還真是個大男孩，帶着一點點幼稚和臭屁，又很可愛。

秦已頃不知道旁邊人在怎麼想自己，用木頭手杖将總是想貼過來走的骨頭趕走。

骨頭有時候總喜歡貼着人走，銀灰色的厚重毛發挨着蹭着腿部，一條毛茸茸的大尾巴歡快地甩啊甩，但是很容易絆到人，準确來說是容易絆到半瘸版的秦已頃。

秦已頃劍眉蹙起，“别貼着我走，離我遠點。”

前面的騷粉男耳朵一直注意着後面的動靜，聞言回頭道：“你兇什麼？骨頭來你幹爹這！幹爹給你貼着走。”

騷粉男溫柔朝着骨頭招手，“骨頭來！”

結果骨頭看都沒看他一眼，繞着主人小跑了一圈，重新貼到了喬旬的腿邊，還發出嘤嘤嘤的聲音，好似在告狀。

騷粉男：“！=口=”

東子幽幽地看着他，“你看骨頭哪次聽過你的話？自取其辱了吧。”

騷粉男扭頭：“不是，我喂了這麼多年牛□□的交情呢。頃哥對我這麼冷漠就算了，怎麼養的狗對我還這麼無情？”

東子看了一眼骨頭貼着喬旬瘋狂搖尾巴的親密模樣，納悶：“怎麼骨頭對旬哥就跟變了個狗似的？”

喬旬聽到他兩的話，笑眯眯地揉了一把捷克狼犬的腦袋，然後手指被小狗熱乎乎的舌頭舔舐着，“大概是我這段時間給骨頭喂了肉吧，所以它親我。”

騷粉男控訴地看着搖尾巴的大狗，“不是吧？骨頭你這麼雙标的嗎？我也沒給你少喂肉啊，你這麼對我沒這麼親近呢？”他說着還委屈了起來。

骨頭默默挪開視線，假裝沒有看到騷粉男，一副不認識的樣子。

喬旬覺得這幾個兄弟都是活寶，樂不可支。

秦已頃目光又落在了旁邊人笑得彎彎的眉眼上，移開視線的時候與骨頭對視，“看顔值。”

本來騷粉男和東子就是有意逗悶子，聽到他這麼一句話真的是有些郁卒了。這大哥開口還不如不開口呢。

騷粉男：“我長得很醜嗎？我可是我們學院的一枝花，那哪裡醜了？”

東子：“江湖人稱小潘安就是我，曾經成功入選過大學十大校草提名！”

最前面的光頭聽着無語：“你倆就吹吧。”

光頭看了眼喬旬，“有一說一，旬哥确實長得帥哈，跟頃哥是兩種不同風格。”

奶奶聽着孫子被誇，笑得合不攏嘴，“我家的旬兒從小就好看，屁股後面追着的玩伴多，總是被學校選上參加各種活動咧！買菜的路上遇到老師或者同學，别人都認識我，還知道叫我喬旬奶奶，跟我誇我家旬兒。”

光頭他們都認真聽着，這就是别人家的小孩嗎？他們幾個打小就搗蛋，上蹿下跳，今天砸玻璃窗、明天滾泥巴，就是個讓家長看到就想痛苦哀嚎、拿雞毛撣子抽的渾小子。

所以這種走在路上就會被老師打招呼、還附帶誇誇的體驗他們是沒有過的，光頭和東子都覺得很稀奇，因為要是碰到了老師或者同學，他們的老爸老媽絕對是最先掩面逃跑的那一個。

騷粉男扔着手上的玩偶，一邊聽着，一邊注意到了秦已頃似乎也在默默聽着。

啧啧。

騷粉男摸摸下巴，“旬哥這麼優秀啊，跟我們幾個完全不一樣，感覺旬個在高中，就是那種會乖乖完成老師布置下的所有任務的乖寶寶。”

奶奶：“是呢，高中的時候，我們小旬下了學就回來幫我做家務，周末還會帶同學來家裡補習，老師都誇我們小旬。”

喬旬聽着這幾人讨論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奶奶，沒什麼好說的。”

其實他的高中挺無聊的，現在想來，沒有太多值得記憶的點，似乎就是上課學習考試，無限循環。枯燥無味。

喬旬回想，自己的青春好像也沒神惡魔非常值得留戀的地方。那一段記憶膠片好像變成了模糊的像素，不仔細回想，喬旬以為早就埋葬在過去的時光中。

他又想起秦已頃，還有光頭、騷粉男、東子幾個，以他們的性格，他們的青春一定很有趣吧。

想到這，喬旬也生出了一些興趣，他的手肘推了推旁邊的秦已頃，他們的距離很近，隻是微微伸一下胳膊就能貼到。

秦已頃還穿着他給的那件oversize能垂到膝窩的羽絨服，明明喬旬穿起來過大的型号，在秦已頃身上卻顯得很服帖，溫柔地籠罩着他過于高大挺拔的身體。

拉鍊卻沒有拉上，有風吹過來的時候，衣角向後拂過，羽絨服也跟着鼓脹起來。裡面穿着的衛衣帽子系帶會跟着向旁邊蕩起。

似乎是力道太輕柔，沒有讓秦已頃注意到，喬旬手碰到他的衛衣系帶，忽然起了壞心思，往着自己的方向扯了扯，就好像是小學裡扯着女孩子鞭子想引起對方注意的小男孩。

系帶在空氣中彈動了一下，又回到了原處，帶着主人的思緒也被拉了回來。

秦已頃低下頭，盯了一下自己衛衣系帶，然後微微撇過頭，朝着喬旬的方向偏了一下，那雙深藍色的俊眼也跟着看了過來。

雖然他沒有開口，但是那眼神仿佛在問怎麼了。

喬旬悄悄地靠近了，順便将秦已頃被風吹到一側的羽絨服理了理，風卷過他的聲音吹進秦已頃的耳中，“你高中的時候有乖乖上課嗎？”

雖然秦已頃在四兄弟小團體中一向不怎麼說話，喬旬對于他的了解大多都來源于另外的三兄弟，但是他總覺得秦已頃也并不是什麼循規蹈矩的小孩。

這可能就是一種直覺吧。

秦已頃顯然聽見了喬旬的這句話，他俊美的臉龐仍舊沒什麼太大的神情變化，但是喬旬發現他似乎抿了一下唇。

秦已頃并不太想回答這個問題，但是喬旬漂亮的眼眸還認真地看着他，裡面帶了幾分好奇。就像一隻伸出爪子想要探知其他猛獸領地的小動物，帶着試探的天真。

秦已頃抓緊了手杖，另一隻手蹭了一下臉頰，悶悶地“嗯”了一聲，“上課下作業，偶爾打球。”

後面一句怕喬旬覺得他敷衍補上的。似乎聽上去就像個乖乖學習的高中生，但是很快就被前面的騷粉男拆穿了。

騷粉男嘻嘻笑了一聲，“我們幾個不是什麼好學生，偶爾會逃課出去打遊戲或者玩玩，要是有兄弟受難，還會去支援一波。”

他沒注意到秦已頃眯起的眼睛，繼續道：“頃哥也逃，不逃的時候就是要補覺，下課除了在球場或者體育館休息室，不然見不着他人。”

秦已頃：“.........................................................................................”

他從後面一把卡住騷粉男的腦袋，騷粉男被突然這麼一下吓得嗷嗷叫，兩隻手臂掙紮着：“嗷嗷嗷頃哥你快放開我！風都灌我嘴巴裡了！”

秦已頃冷冷道：“多話。”

東子嬉皮笑臉地看着這一幕，幸災樂禍，“做得好！”

喬旬差點笑出聲，但是為了給旁邊的男孩面子，隻假裝目視前方，仿佛并沒有看見這一幕，也沒有聽到騷粉男那一大段暴露秦已頃高中真面目的話。

看來大貓看上去再乖也是貓科動物，指望它不亂伸爪子、按照規則生活是不太可能的事。

隻是喬旬也沒想到這隻大貓竟然也會做出逃課這件事，還有就算騷粉男用了再委婉的說法，“支援兄弟”什麼的，該不會是約架吧？

東子：“唉，我們雖然不是什麼好學生，但是再違法亂紀的事還是不會做的.......”他企圖拉回他們兄弟在喬旬心中的形象。

前面的光頭嘿嘿道：“那倒是，我們雖然逃課、打架還抽煙，但是我們是好男孩。”

東子：“我可不抽煙，别帶上我。”

騷粉男：“嗷嗷，頃哥快把我放開！”

東子指着騷粉男：“他又抽煙又談戀愛，還經常被教導主任通緝，五毒俱全！”

喬旬嘴角抽搐，隻覺得這群家夥的高中生活還真是夠多姿多彩的。

“我不抽煙。”沉沉的嗓音傳來。

秦已頃似乎隻是随口說了一句，因為說完之後，他就沒有再看喬旬。

“也不和别人瞎玩。”

說完之後，秦已頃有些郁悶，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想在喬旬面前多說這麼兩句。别人怎麼看自己，秦已頃并不在乎。但是他好像有點不想喬旬對自己的印象變得糟糕。

喬旬挑眉，“那你乖。”就像在誇一隻昂首挺胸求表揚的小貓咪。雖然這隻小貓咪并不算真的乖，會上課睡覺，也會逃課。

秦已頃不好意思地偏過頭，碎發擦過他優越的眉眼。

前面的三兄弟聽到喬旬這麼誇秦已頃，都差點憋不住笑。

他們可沒想過乖這個字會跟頃哥聯系在一起。高中的時候，打架最猛的就是秦已頃，一闆磚能把小混混的腦袋拍出血，班上很多男生都怕他。

東子因為憋笑，算得上清秀的臉都扭曲了，身子顫抖個不停：“哈哈.........頃哥乖..........”

光頭怕自己笑出來會跟騷粉男一樣被秦已頃鎖喉，努力忍耐，“頃哥.............确實是個乖小孩哈哈哈哈哈........................”

最後還是沒忍住，因為他覺得要是能穿越到過去，一定要讓喬旬看看秦已頃飙車、打架、氣得班主任仰天長嘯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