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軀的走姿因為緊張而有些别扭，聽見不遠處細微的響聲後，還險些順拐。

不能緊張，不能暴露。他心裡默默念着，可他實在不知道，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自己的魂在這兒林子裡亂逛，真的可以把玉珍的魂給引出來嗎？

沒等他繼續胡思亂想下去，靈軀的目光瞥到離他幾米遠的一棵樹後，好像有一雙眼睛，正幽幽盯着他。

他深吸一口氣，強忍着不去看。但那東西始終跟在與他不遠不近的距離内，走路的時候，發出的聲音還帶上了些粘黏的水聲。

魂魄是有味道的，不同于單純的活人和屍體。

那個東西躲在樹後，鼻孔慢慢放大又收縮，它知道，這是遊蕩的魂魄的味道。

伯勞鳥不着痕迹，始終躲藏在靈軀頭頂的樹冠中，它黑圓的眼睛盯着樹後的怪東西——似人非人，似怪非怪，兩邊臉頰生長出肉褐色的觸角，後背高高隆起。

靈軀總感覺後背發涼，不由自主加快了些步子。那怪東西終于不再忍耐，從樹後跳了出來，它身上的布料被從裡到外撐破，從脖子往下長出的全是蝸牛的足。

“别跑！”辛夷低聲提醒靈軀，一聲驚呼被靈軀咽下肚子，聽見這熟悉的聲音後，他才稍稍安心了些。

蝸牛精的移動速度并不是很快，再加上它已經快要死掉了，因而向前爬動地極其費力。

辛夷繼續低聲提醒道：“你正常走，它追不上你。”

靈軀不敢說話，輕微地點了兩下頭表示自已經知道。

果然，那蝸牛精蠕動了半天，跟靈軀的距離仍沒有發生一點兒變化，它似乎有些生氣，發出“嘶嘶”的怪叫，但又不肯放棄，着魔般追逐遊魂的氣味。

“我數五下，然後你馬上朝左邊跑，聽見什麼都不要回頭。”辛夷突如其來的指示讓靈軀一下沒摸着頭腦，但還沒等他反應，辛夷已經數到第四下了。

“跑！”話音還沒完全落地，靈軀立馬逃命般飛去了左手邊。

下一秒，一道黑影從天而降，隻聽“咔嚓”脆響，那蝸牛精的殼直接裂開了大半，裂縫不斷往外流出紅黃的液體。

它吃痛開始怪叫，可又完全不是那東西的對手，堪堪又承受了一擊，殼和身子已經快要完全分離，它的臉和脖子都是人形，其他部分又是蝸牛，整個身子接近兩米，躺在地上虛弱呻吟。

但死亡并未這麼快降臨，黑影舉起的手被一片鋒利的葉片穿過，那葉片瞬時化為灰燼，黑影擡頭，見一青衣人倚在不遠處，手指捏着葉片打轉，目光毫不避諱與他對視。

“你殺了它，就能活過來麼？”謝卻棠開口問道。

黑影頓兩秒，沒理會他，發瘋般舉起一旁的石頭，想要将蝸牛精的腦袋碾碎。

“沒禮貌。”

謝卻棠指尖微擡，雙頭鳥擦過烏黑發絲從他身後飛出，黑影被撞得跌坐在地，雙頭鳥穿透它的身子後沒有化為灰燼，身上的毛發反而更光滑了些。

“滾！”黑影發出的聲音異常嘶啞，像是嗓子被刮得血肉模糊後才能發出的聲音。

“你一個死人，殺了它又如何。”

謝卻棠慢慢朝它走近，黑影警惕地向後退，不料被辛夷擋住了去路。

“趙姑娘，你覺得呢？”他盯着黑影模糊不清的眼睛問道。

“複仇，我要複仇，是它害死了我！”黑影低吼幾聲，目光全是憤怒之意。

謝卻棠道：“我問的是趙姑娘，不是你。”

“它害死了我！害死了我！”黑影還是一味地怒吼，謝卻棠失了耐心，雙頭鳥瞬間沒入黑影的體内，一對翅膀和兩個生着細長尖喙的鳥頭穿透而出。

黑影被定住了般，隻見一左一右的鳥嘴大張開來，冒出縷縷黑白交織的煙霧。

“救……我。”有些虛弱的女聲隐約從其中傳來。但這聲音斷斷續續，始終沒連成一句完整的話，就被另外一道男人的聲音打斷。

“你為何要做這藏魂之法？”謝卻棠問這個已經死去的男人。

男人不回答，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蝸牛精此刻還有力氣發笑，“他啊……殺了人。”蝸牛精的眼睛擡起，又“吧嗒”落在地上，“牆抱婦女，别家報了官，他要丢小命了。”蝸牛精又從嗓子裡擠出笑聲來。

謝卻棠轉身在蝸牛精面前蹲下，望着它像是已經腐爛的身子，問道：“然後呢。”

“然後，你求我說啊。”蝸牛精碎殼中淌出的液體浸濕了周圍一片雜草，它仿佛不知道自己死期将至一般，還在狂妄。

“求你？”謝卻棠重複一遍這個詞，手指間捏着的葉片瞬間燃燒起來，火光映在他澄澈的眼眸之中。

接着，他手指一松，葉片緩緩飄進碎殼之中，火瞬間變大，而蝸牛精的殼此刻變成了隻大熔爐，液體被霎時燒幹，傳來陣陣焦臭味。

“啊！啊！”蝸牛精痛苦哀嚎，感受自己的血肉在烈火之中備受煎熬。“我說！我說！”它終于忍受不了，觸角都打起了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