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想吐槽一點,關于自己腦袋空空疑似失憶穿越這件事,主要是,我現在的狀态非常不對。
在望不到岸的海面上,看着自己若隐若現半透明的手,我絕望:穿越就算了還喪失記憶,喪失記憶就算了還是個鬼,是個鬼就算了還在海裡。
問:這是什麼魔鬼開局?
是清明節穿越的嗎我請問呢?
但清明節又是什麼。
這種腦子裡面明明雜七雜八思緒一大堆但冒出來的東西細究又想不起來的感受,真的,太痛苦了。
不是沒想過朝着一個方向飄直到找到岸,至于自己現在這種情況到底能不能被人看見……我拒絕思考這個問題,等能找到人再說。
想過的,想嘗試的,畢竟我現在根本感受不到餓完全能做到。我甚至能下海靈體頭發不濕。
沒這樣做完全是因為……我面前這個嬰兒。
關于穿越第一眼看見一個海裡的嬰兒,腦子還沒反應過來手就已經伸出去想撈然後發現穿過去了自己是鬼這件事。
關于已經為這孩子的死默哀下一秒他就又活了這件事。
關于他活了死死了活活了又死死了又活反反複複把我整麻了這件事。
我的心情真的很複雜,莫非這個世界的小孩都是這樣的嗎?雖然我沒有記憶,但是我的靈魂告訴我這太……離奇了。
總不能……就這樣走了吧,我生怕一個錯眼這娃就不知道被海浪卷去哪了,隻能跟着他飄。
好歹是我見到的第一個人呢。
*
邁德漠斯自記憶起就認識的兩個「人」,一個是夢裡訓練自己告訴自己身世的母親,一個是飄在他身邊的鬼魂。
值得一提的是,那個鬼魂在某方面比他更慘。
“你說你叫邁德漠斯?!”我不可置信,我表情扭曲,我疑似破防。
“誰說的?憑什麼?明明是我看着你長大的明明是我先來的憑什麼不是我起名字?!”
還不太會說話的小邁德漠斯磕磕絆絆回答:“我、母親。”
“……”我質疑,“你還是一個小嬰兒在海裡漂的時候我就跟着你了,我怎麼不知道你母親給你起了名字?”
“夢、裡。”
我:“……”
我感覺自己被排擠了,以為兩個人世界原來有三個人,還是疑似會說話能交流的第三個人,那為什麼不來找一下我,母親大人也看看我啊,我也沒有名字啊。
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我容易嗎我。
我自閉地蹲在沙灘上畫圈圈,發現自己半透明的手畫不出來,于是更自閉了。
不過很快我就哄好了自己,沒事的,邁德漠斯已經到了學說話的年紀,不用擔心再沒有人聊天會遺忘語言系統這件事。
但是真的會遺忘嗎?畢竟我好像本來就是失憶狀态……這件事還是不能細想,就像我到底為什麼會是這個狀态一樣。
“你的母親在夢裡面都和你說了什麼?”我好奇。
他卡了半天,然後給我打了一套招式。
用行動告訴我,他媽媽在夢裡訓練他。
“……”我覺得有必要逼一逼這小子快點學會流暢說話,起碼能複述母親大人的話給我聽聽,最好能幫我問問知不知道我是誰。
*
“站起來,孩子!你打得很勇敢,今天的訓練就到這裡。”
“是,母親。”
“母親……我有一件事想問。”
“怎麼了,邁德漠斯?”
“為什麼我們生來就要學習戰鬥?”
“為了榮耀,孩子。懸峰人一出生就認得劍和矛,戰場是我們的歸宿……”
“真是如此嗎,母親?”
“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你聽上去不太肯定。”
“……你是對的,邁德漠斯。”
“我曾盲信那些字句,直到你的父親将你抛入冥海。那時我才發現,自己信奉的一切都脆弱不堪。”
“也許懸峰精神真的存在過……但随着貪欲之花綻放,它早已随我們的榮耀一同凋零了。”
“我不再相信任何誓言或教條,現在,我的身份隻剩下一個——那就是你的母親,邁德漠斯,你的守護者……”
*
“大概就是這些内容,還有我的身世,”邁德漠斯悶悶不樂,“我想繼續問……但是都沒有後續。”
“母親她也不清楚你是誰。”
我:“……”
不知道我是誰其實很正常,畢竟雖然我失憶了,但我直覺這不是自己原來生活的環境——看看這海裡的怪物吧,震驚。
就是,你小子,原來是那什麼懸鋒的王儲?落難王儲竟在我身邊,果然擁有不死buff的不是普通人。而且都能和夢裡的母親對話了,居然一直沒有後續嗎……
我把那句怎麼感覺有點人機托管的話咽回去——其實我也不明白人機托管是什麼意思。但邁德漠斯此時看起來就很失落。
想了想,我與他平視,很認真詢問他:“你想追問什麼呢?”
他:“……”
他:“我可以求你蹲下來,而不是,下半身進土嗎?”
我:“……”
我默默飄起來,然後默默蹲下。
我們倆默契地當剛才那幕不存在,重新回歸那種嚴肅憂愁的感傷氛圍。
“母親說,戰場是我們的歸宿,”邁德漠斯茫然地看着我,“但她又不确定,我想問她要更多指引……”
我沉吟:“這方面……你也清楚我沒有記憶,我也不知道我的人生觀什麼的适不适合你……”
“從我個人角度來說,我的靈魂我的本能告訴我,那個懸鋒的「甯戰死毋榮歸」,還有什麼死在戰場的宿命……很邪教洗腦包。”
“我反正很厭惡戰争。”
“厭惡……”
“你别把我的話往心裡去啊,我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的想法對不對,”我連忙打斷他的若有所思,“我隻能說,我對自己那想不起來的過往遺留下的觀念,并不讨厭。”
不僅不讨厭,我還覺得超贊。
對懸鋒那種,對戰争的執念追求,是發自内心的不贊同,且不打算扭轉觀點。
“但是我不能把我的想法施加到你身上,邁德漠斯,我自己都是失憶狀态,這樣是不對的。”
“那,我該問誰?”
我笑眯眯起身,伸個大大的懶腰:“想那麼多做什麼,你還是一個孩子啊。”
“還沒見過這個世界,還沒經曆過多長的人生,為什麼要這麼着急追求一個答案呢?”
“邁德漠斯,你還有很長時間,可以慢慢想。”
“這個答案肯定應該由你自己告訴自己。”
因為,這是你的人生啊。
“而在此之前,你隻需要清楚一件事——從你的夢裡。”
“……什麼?”
我半是慶幸半是喟歎:“你有一個很愛你的母親,邁德漠斯。”
“「我曾盲信那些字句,直到你的父親将你抛入冥海」”
“邁德漠斯,你的母親是相信戰場是懸鋒人歸宿的一員,但因為你,因為愛你,因為你的不幸——”
“她抛棄了過往的教條,她想你可以不用走上那所謂的宿命,想僅僅以母親的身份守護你祝福你。”
“所以,你隻需要清楚,她愛你。”
“然後,自己去尋找答案,我相信她不願意指引你更多,也是想你能做出自己的選擇。”
“無論你的選擇是什麼,她都如她所言,以母親的身份支持。”
“……”
她也清楚,這是屬于自己孩子的人生啊。
所以帶着這份底氣——在愛裡出身,無論如何都有人支持的底氣,去譜寫你的篇章吧。
不要着急,讓歲月再慢一點。
*
在邁德漠斯再大一些的時候,我開始摩拳擦掌,心心念念自己的偉大冒險計劃——無敵阿飄,勇闖冥海。
一個是出生有記憶起,一個是失憶有記憶起。兩個從未分離過的家夥互相叮囑了一大堆。
“你在此地不要走動,等我買個橘……額,”我熟練把話轉回來,“等我闖出這片海就回來。”
他也熟練忽略我的腦抽,隻擔憂:“我能保證待在這裡,但你不要迷路……”
我盡量吧隻能說。
當終于告别,我開始飄……飄……飄不出二裡地。
我:“……”
邁德漠斯:“……”
這就有點尴尬了。
不是,不是這對嗎?穿越失憶開局冥海就算了這還帶綁定的嗎?!
實驗了一番,發現我真的離不開邁德漠斯二裡地後,我們倆都沉默了。
我再一次自閉,豪言壯語都喂了狗。
“你……要不試試看還能做什麼?”他試圖安慰我,讓我重新找個目标。
我開始思考阿飄還有什麼能力。
不能接觸實物的阿飄還有什麼能力。
接觸……嘶……我腦門上不存在的燈泡亮了,雙眼放光看向邁德漠斯:“我的靈魂告訴我,鬼,是可以附身的。”
邁德漠斯:?
*
邁德漠斯安詳地躺平:“你确定能成功嗎?”
我在一旁摩拳擦掌:“包的,包的!總不能一點挂不給開吧?邁德漠斯你别反抗……要不想辦法暈一下?”
第一次奪舍還有點小激動!
邁德漠斯:“……你先試吧。”
我邁開邪惡的雙腿向他走去。
“……”
[你成功了嗎?]邁德漠斯放松全身,在心裡發問。
他的嘴自己開口:“……怎麼說呢,成功了一點……”
邁德漠斯:!
這種感覺實在神奇。
[這不是成功了嗎?為什麼說一點?]
[你站起來走兩步試試!]
我用邁德漠斯的嘴滄桑開口:“因為我隻奪舍了你的嘴。”
[……?]
[???]
邁德漠斯不懂,邁德漠斯大受震撼。
是的,這生草的挂,我隻成功奪舍了,他的嘴。
*
冥海九年,邁德漠斯重返人間,還結識了五個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