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長卿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吓了一跳,朝旁邊躲去,卻被胡軒揪着衣襟一把拽了回來,賀長卿本想再躲,卻感覺到揪着自己衣服的手越來越用力,害怕胡軒的傷口再度裂開,賀長卿隻能打消了念頭,任由胡軒擺弄。
冬日裡的井水冷得賀長卿皺了皺眉,胡軒擦去他脖子血迹時的動作很輕,賀長卿垂下眼簾,擔心自己的表情被胡軒看見,但胡軒還是輕聲道:
“來不及燒熱水了,忍一忍。”
賀長卿一言不發地點點頭。
脖子上的血迹将雪白的方巾染紅,胡軒将染紅的方巾丢回水桶,再次撈出擰幹,開始給賀長卿擦去臉上的血。
寂靜又再一次籠罩了房間,屋内隻有拭去血迹時的沙沙聲。
“……我喂給你的血,還沒有你被明弈所傷時流的血的十分之一多。”忽地,胡軒低聲道。
聞言,賀長卿擡眸看向胡軒,目光中帶了不解。
胡軒猶豫了一瞬,繼續說道:“老實說,我也不知道你為什麼會突然想要喝我的血,但我覺得,既然你已經幫過我這麼多回了,我給你喝點也無所謂。”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賀長卿沒想到胡軒會說出這樣的話,皺了皺眉,語氣裡帶了一點怒意,“要是我以後再像昨晚那樣……如果我沒能喝到足夠的血,我可能不會停下來,你就會死。”
“我很清楚我在說什麼,而且我也知道你在說什麼,”胡軒坦然地看着賀長卿的眼睛,“但我不在乎。”
在擦去賀長卿嘴角最後那一點血迹後,胡軒俯身,将枕邊那塊血玉拿起,随後,将那塊血玉在賀長卿眼前晃了晃,陽光反射而來的光亮讓賀長卿微微皺眉。
“殺周齊故的那天晚上,你不是說過,任憑我差遣嗎?”胡軒問道。
聞言,賀長卿怔住了,當他反應過來胡軒說了什麼之後,情緒難有地激動了起來——
“你要怎麼樣才能理解?我直說了,我就是一個怪物,一旦受了重傷就要喝人血才能恢複,你昨天晚上沒有死隻是你運氣好!這一次你活下來了,那下次呢?下下次呢?”
“是嗎,我倒是覺得我運氣挺爛的。”胡軒毫不在意地回道。
見胡軒态度如此,賀長卿的話哽在了喉間,不知道接下來到底該說些什麼。
看賀長卿氣得話都說不出來,胡軒歎了一口氣,将方巾扔回桶裡,開口道:“你放心,我要是發現我撐不住了會把你推開的,依我看來,你發狂的時候力氣并不大,我能夠掙脫開。”
賀長卿沉默不語。
的确,昨夜吸食血液時,也是胡軒的力氣占了上風。
“所以你到底在擔心什麼?”胡軒的聲音再次響起,抛出一個問題。
賀長卿并未立刻回應,僵持半晌後,他終于認命似的歎了一口氣:
“……我怕你被我害死。”
聽到他小聲的回答,胡軒忽地笑了一聲:“你救了我這麼多次,就算我真的被你害死也隻是禮尚往來罷了。”
話罷,胡軒頓了頓,繼續道:
“不過,你放心,我雖然運氣爛,但我命挺硬的。”
賀長卿擡眸,與胡軒的目光相撞。
“如果最後真的走向了和江淮戰場相見的境地,你不在我身邊,我會很擔心。”胡軒輕歎了一口氣,終于把自己的心裡話說出了口。
他的聲音在賀長卿耳畔回蕩,賀長卿深知胡軒死纏爛打的本事,隻得無奈地歎了一口氣,算是默許了。
沒想到聽到他的歎氣聲,胡軒突然笑了起來,賀長卿不解地看着他:“笑什麼?”
“沒什麼,就是你歎一口氣我歎一口氣的,有點好笑。”胡軒帶着笑意回道。
“這有什麼好笑的。”賀長卿嘀咕着,擡眼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忙繼續道,“不是要回京城嗎?你快點去把身上的血擦幹淨,别磨蹭了,等到了胡府,你再仔仔細細跟我說一下事情的經過。”
說着,他推了胡軒一把,胡軒也點點頭,起身:
“那你稍微等我一會兒。”
“嗯。”賀長卿點點頭,也翻身下床,開始收拾起行李。
聽着身後傳來的收拾東西的聲響,胡軒忽地頓住了腳步——
“長卿。”
聞言,賀長卿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看向胡軒的背影:“怎麼了?”
“以後不要叫我仲磬了,叫我胡軒就好。”胡軒的聲音有些悶悶的。
聽到他的請求,賀長卿不解地皺了皺眉:“為什麼,之前都不是這麼叫的嗎?”
“……那不是屬于我的名字。”
留下這一句賀長卿沒能理解的話後,胡軒掀開竹簾,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