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冰涼的劍鋒折射出的慘白月光在江淮眼前一閃而過。
程漁将擱置在架子上的劍拔出,劍鋒直指江淮咽喉。
她并沒有回答江淮的問題,但此刻的動作已經給出了她的答案。
江淮怔住了一瞬,月光下他看見了程漁的發絲随着拔劍而在凜冽的風中微微搖晃着。
他并未被逼退,反而向前再走了一步,将脖頸抵在了劍鋒上,他擡眸,看着程漁,問道:“現在殺了我,就能解決掉黑街的事情。要不要試一試?”
随着他開口,程漁感覺到劍鋒處傳來柔軟的觸感——若是她稍微再用一點力,若她再稍微狠一下心,這劍鋒便能刺破肌膚,割斷一切生存的可能性。
或許,便能真的結束。
她知道胡軒和樊林都在盤算着将江淮解決掉,卻一直沒能得手。此刻這樣的絕佳機會擺在眼前,理智告訴她應該抓住此刻的機遇解決掉這個不知以後會惹出什麼事端的叛徒,可心底泛起的奇異感覺卻牽扯住了她。
她做不到。
程漁的手正在顫抖着,江淮看出了她的猶豫,悄無聲息地将手搭在自己的劍上,下一瞬間他拔出劍,後退一步,再狠狠揮劍朝程漁手中的劍劈下。
刀劍碰撞之時發出的劇烈響聲險些要震破耳膜,程漁一驚,拼盡全力才勉強抵擋住這一擊,若非她及時反應過來,隻怕劍早已被擊飛。
即使她迎下了這一擊,但虎口依然震得發麻,而江淮仍是不斷地朝她攻來,雖說他的招數都隻是為了擊飛程漁手中的武器,并無要傷害程漁的意思,但想要擋住他這樣迅猛的招數,程漁也隻覺得力不從心。
“今天哪怕是要綁,我也得把你帶走!!”江淮咬牙切齒,“你究竟要怎樣才能明白,樊林已經動了鏟除程家的心思?!”
程漁一面吃力地抵擋住他的招數,一面也惱火地回話:“我還想要問你要怎樣才能明白,皇上絕對不可能對我動手!!”
刀劍碰撞之處都迸濺出了火花,程漁甚至覺得彼此手裡的劍都被砍出了豁口。
連日的疲憊本就讓程漁有些精疲力盡,但江淮卻仍是步步緊逼,程漁隻覺得手臂越來越使不上力氣,腳步也漸漸不穩。
在一聲撕破寂寥黑夜的猛烈撞擊聲後,程漁悶哼一聲,手裡的劍脫手飛出,而她也體力不支,跌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
江淮見狀,也迅速收劍,朝程漁伸出手去。
程漁擡眸死死瞪着江淮,卻沒有了反抗的力氣。
在将要被江淮攥住手腕的那一瞬間,突然聽見一道破空聲,一個小而鋒利的東西飛來,程漁心下一驚,猛地向後仰去,下一刻,一枚苦無釘進了牆面,而江淮也迅速收回手,再次拔出劍,朝房門處看去。
門口隐約可見一個高挑的身影,那人并未開口,從腰間拔出刀就朝江淮猛地沖來。
“!”江淮堪堪應下這一擊,而那人的刀法極其刁鑽,江淮皺着眉,低聲罵了一句礙事。
程漁一時之間沒有搞清事情的發展,愣在原地,而來人不耐煩地啧了一聲,沖程漁喊道:“愣着幹嘛?還不快出去!”
聽清來人聲音的那一刻,江淮和程漁都知道了眼前這人的身份——任一。
程漁這才放下心來,起身,跌跌撞撞朝門外跑去,江淮心下一驚,正要去追時,卻察覺到身後濃烈的殺氣,他猛地回身,隻見刀光朝他劈來,刀劍碰撞那一刻江淮覺得心底猛地升起一股怒火。
“你們朝廷的人到底想幹嘛?!”在抵擋住攻擊後,江淮猛地往前一推,任一也沒料想到江淮會突然爆發出此等力量,竟被他往後推了一步。
刹那之間,原本占據了攻擊優勢的任一因為這片刻的失誤落于下風,隻能抵擋着江淮帶着滔天怒火的攻擊。
像是洩憤似的,江淮的招數逐漸失了理智,任一也察覺出了這一點,一面抵擋着他的招數一面觀察着是否有可乘之機。
此刻江淮腦海裡隻剩下一句話——殺掉這個人。
隻要殺掉了任一,樊林就失去了一個得力的部下。
怒火逐漸染紅了視野,江淮招招下死手,若是有一擊刺中了任一,便能讓其當場喪命。
忽地,任一猛地将刀收回,江淮心下一驚,但劍已揮了出去,他就這樣朝前撲去,雖說盡全力穩住了身形,但下一刻,一個冰涼的東西抵住了他的額頭。
他擡眸,對上任一的眼睛。
而他的劍鋒,也抵住了任一的心口。
任一面無表情:“我不管你誤會了什麼,但我并沒有要害程家的意思。”
江淮冷笑一聲,并未回應。向來聽聞東瀛人士使用的武器千奇百怪,怪不得任一能避開暗影署的耳目,在黑街盤查這麼久。
雙方仍在沉默地對峙着,但此刻,院落傳來了嘈雜的聲音——想來應該是霍衡帶着胡軒他們趕到了。
聽到聲音的那一刻,江淮和任一都焦躁了起來,思慮片刻後,江淮率先收回劍,而任一也沉默着将武器收回。
任一和江淮互瞪了片刻後,江淮轉身,躍出窗戶,身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不出一會兒,胡軒焦急地沖進屋内,見屋内隻有任一一人,錯愕了一瞬,問道:“江淮呢?”
“跑了。”任一略帶煩躁地回道。
“你沒受傷吧?”
“沒有。對了,府裡那些丫鬟侍衛全都被迷暈了,你們記得幫他們解毒。”任一說着,就朝門外走去,擦肩之際,胡軒本想再問些什麼,但此刻任一并沒有絲毫要回應的意思,徑直離開了。
被留下的胡軒借着月光打量着滿屋狼藉,不由得歎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