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響聲在耳邊回響,胡軒感覺心跳得越來越快。
不知試了幾次,鎖鍊終于承受不住,在最後一次的劈砍下斷裂,胡軒摁了摁劇烈起伏的胸膛,呼出一口氣,再次吹燃火折子,拖着有些疲憊的步伐走出了地牢。
心髒依然在劇烈跳動着。
胡軒将手覆上胸膛,感知着那越來越猛烈的搏動。
手心是被冷汗還是鮮血濡濕的,胡軒已經分不清了。
腦海裡湧上來的記憶碎片,是夢境吧?一定是。
他突然恐懼起能夠自然而然揚起斧頭,又自然而然砍下去的自己。
火光照耀下,牆壁上倒映出自己的影子。胡軒湊近,伸出手去,将掌心摁在粗糙的牆面上,大口大口喘着氣,随後,用力一摁,再狠狠擦過。
他垂眸凝視着牆面上那一片新添的血迹,屬于自己的和不知道屬于誰的血液混合在一起,在牆上留下了一道暗色的傷痕。
後知後覺的疼痛并沒有驅散腦海裡的迷霧。
影子在搖晃,而牆上的傷痕卻隻是冷漠地停留在那裡,注視着胡軒蒼白的面容。
胡軒木然地再次将掌心抵上牆,粗糙的觸感透過血肉模糊的掌心,傳達到全身。
手在顫抖着,那究竟是因為什麼呢。
疼痛?恐懼?不安?
牆上的傷痕一遍又一遍地加深,一層又一層的紅。
掌心傳來的痛感卻并未如這道傷痕一般加深,逐步散去的痛意,隐沒在麻木之後。
這不屬于自己的掌紋,究竟要以何種方式才能被磨滅呢?
手依然在顫抖着。
忽然,從背後傳來了一道腳步聲。
胡軒緩緩轉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什麼?
胡軒睜大了眼睛,有那麼一瞬間甚至懷疑是自己看錯了。
為什麼,會是一個紙人?
來者的模樣和夢境中那越來越多的紙人重合。
紙人發出尖叫聲,沖後面叫喊着什麼,片刻後,又有三個紙人跑了過來。
紙人們将胡軒圍住,似乎很警惕,和胡軒僵持着。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紙人撲了過來,抓住了胡軒的手腕,胡軒皺了皺眉,他能感覺到眼前的紙人和夢境中的紙人完全不同:眼前的紙人力氣極大,絕非夢中那脆弱的紙人可比。
剩下幾個紙人見狀也一起上前,嘴裡還嚷着什麼,但胡軒完全聽不明白。
疼痛傳來,胡軒劇烈掙紮着,但紙人的力氣越來越大,甚至其中一個紙人想要奪走胡軒的斧頭。
真礙事啊,胡軒啧了一聲。
他剛一出聲,便感覺臉頰傳來一陣痛意——有一個紙人扇了他一巴掌。
胡軒動作一頓。
心跳似乎更快了——名為憤怒的情緒燒斷了忍耐二字。
他猛地一踹,将一個紙人踹倒在地,随後的動作便理所應當。
舉起斧頭,劈下。
并不是切開薄紙的觸感,而是切切實實的,切開血肉的感覺。
滾燙的鮮血四濺開來。
斧頭嵌入紙人的身體,胡軒啧了一聲,踩着紙人的屍體才将斧頭抽出。
餘光瞥見呆立在一旁的剩下的三個紙人,胡軒沒有過多猶豫,再次舉起了斧頭。
當他終于回過神來的時候,自己已經提着鮮血淋漓的斧頭站在四具紙人的屍體中間了。
滴答、滴答。
鮮血滴落的聲音在空蕩地回響。
眼前的景象似乎扭曲了一瞬間。
當那難以忍受的疼痛終于消散的時候,胡軒看向腳邊的紙人。
……紙人?
視野再次扭曲。
搖晃的天地。
胡軒大口大口喘着氣,睜眼看向那本應該是紙人的東西。
切斷的肉與骨頭、流淌的血迹、扭曲的表情。
是曾名為人類的屍體。
他再次将血肉模糊的手掌覆上牆壁。
不知為何,有一種安心的感覺。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他低聲喃喃着這句不合時宜的話。
從很早之前起,上天一直跟他開着玩笑,他也曾無數次詛咒着上天和神明,質問自己究竟犯下了何等罪行,卻從未獲得答案。
可他突然想通了。
那雙因欣喜而顫抖的手,終于因為揮斧而下平靜了下來。
他拎着斧頭,跨過血肉模糊的屍體,朝他們趕來的方向大步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