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誠遲隐約感覺到什麼,拉着盛遂陽下樓集合跑操了。
魏尋深吸幾口氣,長久以來的郁悶在此刻得到了釋放。
或許骨子裡的偏執還沒改變,但他長久以來繃緊的神經真的放松下來。
魏尋輕松的笑笑:“走吧,我們也下去跑操。”
周回點點頭。
這件事過去後,魏尋覺得自己哭的稀裡嘩啦太丢人了,但周回很淡定,仿佛什麼都沒發生,誰都沒再提過這件事。
雙城下過一場雪後,教室裡開着暖氣,玻璃窗上也凝結了一層薄薄的水汽,模糊了窗外灰沉的天空和光秃秃的樹枝。
晚飯後的這段時間,教室裡比白日更多了幾分安靜,也添了幾分倦怠,隻有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和偶爾響起的低語交織在一起。
臨近冬至,晚自習前的這點空閑時間,教室裡的話題也多了幾分節日的氣息。
“唉,今天冬至啊。”盛遂陽癱在椅子上,伸了個懶腰,對着旁邊的周回和魏尋抱怨。
“去年冬至,我滿懷希望地沖到食堂,結果餃子窗口排隊的人能繞操場一圈!等我排到,連餃子皮都沒剩下!氣死我了!”
魏尋聽到“冬至”和“餃子”,眼神微微動了一下,嘴角也噙起淺淡的笑意。
他想起了前世,他和周回在一起的十年裡,每個冬至都是在家裡度過的。
周回包餃子是一把好手,擀皮又快又圓,包出來的餃子像一個個可愛的小元寶。
他們會一起和面、調餡、包餃子,然後窩在沙發上看一部老電影,等着熱氣騰騰的餃子出鍋。
那樣的畫面,溫暖而安穩,是他記憶裡為數不多的、沒有被陰霾籠罩的美好片段。
可惜現在在學校,吃不到你包的餃子了。
魏尋心裡掠過淡淡的遺憾,但更多的是對當下周回還在身邊的慶幸。
他側過頭,看向周回,對方正低頭看着一本競賽題集,神情專注,側臉的線條在燈光下顯得格外清晰。
“今年應該會多準備點吧。”周回的目光沒有離開書本,隻是淡淡地回應了盛遂陽一句。
“希望吧!”盛遂陽歎氣。
教室門口傳來了班主任李老師的聲音。
“同學們,安靜一下。”
馮老師提着幾個大大的塑料袋走了進來,身邊跟着幾個學生雙手也提着塑料袋。臉上帶着溫和的笑容,“今天冬至,按理說該吃餃子,老師也提前去餃子店預訂了。結果今天店家打電話來說,訂單太多忙不過來,餃子是肯定做不了那麼多了,隻能給咱們勻出一些馄饨來。”
她把塑料袋放在講台上,裡面露出一個個白色的打包盒。
“所以啊,老師就自掏腰包,給大家買了馄饨,也算是過個節。雖然不是餃子,但熱乎乎的吃下去,也暖和。一人一份,都有啊。”
班級裡響起一陣小小的歡呼和感謝聲。畢竟是班主任的心意,而且有免費的馄饨吃,大家都很高興。
“馄饨?也不錯啊!總比沒有強!”盛遂陽立刻來了精神,“王記馄饨?還是李記的?我喜歡吃帶玉米的!”
周回也合上了書,擡起頭看向講台,老師讓他上來跟其他幾個人一起把馄饨分下去。
然而,就在這一片歡快的氣氛中,魏尋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馄饨這兩個字,像一把淬了毒的冰錐,狠狠地紮進了他的心髒,瞬間擊碎了他剛剛建立起來的平靜和安穩。
前世那個漆黑的雨夜,周回最後的身影,那個永遠無法送達的、盛着他最愛吃的王記馄饨的塑料碗,還有那條陰暗潮濕、沾滿血迹的捷徑小巷...
那些被他刻意壓抑、試圖遺忘的畫面,如同掙脫枷鎖的惡鬼,瞬間咆哮着沖出記憶的牢籠,将他吞噬。
他的臉色在短短幾秒鐘内迅速褪盡血色,變得慘白如紙。
額頭上瞬間沁出了一層冷汗,身體也控制不住地開始微微顫抖。他緊緊地鎖起眉頭,眼神裡充滿了無法遏制的驚恐和痛苦。
馄饨,因為馄饨他死了,因為我讓他去買馄饨。
自責和悲恸像兩條毒蛇纏住他的四肢百骸,讓他渾身冰冷,如墜冰窟。胃裡一陣翻江倒海,強烈的惡心感直沖喉嚨。
“你怎麼了,魏尋?臉色這麼難看?”盛遂陽最先察覺到他的不對勁,關切地問道。
周回也立刻看了過來,當看到魏尋那慘白如鬼的臉色和劇烈顫抖的身體時,他的瞳孔驟然收縮,心裡咯噔一下。
又是這樣!和上次思辨課一樣!不,比上次更嚴重!是因為馄饨?
魏尋完全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麼,也無法做出任何回應。他猛地用手捂住嘴,胃裡的東西洶湧地往上頂,他知道自己快要控制不住了。
“唔——”一聲壓抑的幹嘔聲從他指縫間溢出。
他不能在這裡吐出來!不能在周回面前失态!
這個念頭支撐着他,他猛地推開椅子,椅子腿與地面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響,吸引了全班的目光。
在衆人驚愕的注視下,魏尋像一陣風一樣沖出了教室,朝着走廊盡頭的洗手間跑去。他的背影踉跄而倉促,充滿了狼狽和絕望。
教室裡瞬間安靜下來,隻剩下同學們面面相觑的竊竊私語。
“他怎麼了?突然跑出去?”
“不知道啊,剛才還好好的。”
“但是在這時候吐有點破壞食欲啊。”
“早不吐完不吐...”
議論聲不大,卻清晰地飄散在空氣中。
周回聽到這些議論,眉頭狠狠地皺了起來,臉上籠罩了一層冰冷的愠怒。他剛想開口呵斥,卻被李誠遲按住了胳膊。
“周回,你别動,我去看看!”李誠遲臉色一沉,立刻加快腳步,朝着洗手間的方向走去。
他推開洗手間的門,一股濃烈的酸腐氣味撲面而來。他皺着眉往裡走,很快就在最裡面的一個隔間門口,看到了癱軟在地上的魏尋。
魏尋背靠着冰冷的瓷磚牆壁,蜷縮着身體,臉色慘白得沒有一絲血色,額頭上全是冷汗,嘴唇幹裂,嘴角還殘留着嘔吐物的痕迹。
他身前的地面上,一片狼藉的嘔吐物散發着難聞的氣味。
他閉着眼睛,呼吸微弱,整個人像是被抽幹了所有力氣,脆弱得仿佛下一秒就會消失。
“阿尋!你怎麼了?!”李誠遲吓得魂飛魄散,一個箭步沖過去,蹲下身就去扶他,“醒醒!阿尋!你别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