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絕對是偵探社對我的考驗!
我興緻勃勃地坐下,學着往日與謝野晶子的樣子整理卷宗。
平時她在的時候我總是一副散漫的樣子,随手收拾。但這已經盡力全神貫注地去做的結果,即使這樣沒幾分鐘依舊會懶散下來。我很難無視真人對我的影響。
我的興趣最多維持幾分鐘。裝模作樣地理了兩份以後我開始發呆,拿着一份卷宗就神遊天外。
好無聊,好惡心,為什麼我要莫名其妙地做這種事情,就算是為了填飽肚子,其他事情不也更方便。
這就是我在發呆時候常想的事情。
靜默了一陣,依舊沒動靜,我忍不住站起身徘徊,卷宗被我卷在手裡敲的啪啪作響。
反正現在也沒人管我,總不能讓我一個人坐在這無聊到發黴吧,這是沒有人權的囚禁!我決定直接推開門往外走,結果和正準備走進來的人撞了滿懷。
橙色的頭發……
我低頭,對上了那雙湛藍的雙眼。
——第三視角——
真人已經安分地待在偵探社三天了。
他每天的工作就是裝模作樣地整理幾分鐘卷宗,用手裡的卷宗遮光,若無旁人地躺在靠椅上發呆。
明明才起來!
國木田憤憤地想。
他正走在橫濱街區,對面的社區就是委托地址,他今天負責給委托人找她已經丢失了幾天的狗。
這是昨天遺留的委托,國木田為了早點完成,隻能不到七點就起來去處理,一直到中午才找到那條狗。
待會回去,還要給社裡某個好吃懶做的人帶午飯。
而且還被亂步安排了個額外任務——監視真人。這就意味着就算真人再怎麼擺出一副讨人嫌的架勢,他還是得接近真人。
今天是個大晴天。明明是秋天,中午的陽光卻依舊刺眼,路邊光秃秃的樹幹看着蕭瑟又落魄,就像此時的國木田。
手機實時轉播監控,藍頭發在偵探社又睡着了,睡得正香。
國木田帶了鑰匙,但買的東西有點多,騰不開手去開門,隻能試圖用手肘去頂門鈴。第一下歪了,還沒等去頂第二下,門就被打開了。
映入眼簾的是睡眼惺忪的真人。
不論看幾次他臉上的縫合線都很可怖,不是裝飾,是硬生生從肉裡一點一點鑽出來又被穿進去的細麻線。穿縫手法粗糙,細枝末節看着歪歪扭扭。細麻線貼着皮膚,就像被拉緊過。
國木田想起之前給外套改版型,針線就這樣在布料裡穿梭,等縫好後,就拉緊兩邊,把針腳藏在衣服下,隻留下嶄新的外殼。
如果衣服變成了人皮……?
這種縫合不像手術需要,皮膚沒有毀容或者受傷的痕迹。
那就是是個人癖好。
全身都是。
國木田不自覺捏了下手指,對上真人的眼睛,是異瞳,一藍,一灰。
真人從嘴角擠出來的微笑扯動臉上的縫合線,他看着不像真心問候,冷冰冰地說:“回來啦。飯我來拿吧。”
隻不過笑意不及眼底。拿飯盒也是從底下端起來,而不是選擇一個更便捷的方式——直接接過國木田手指拎着的塑料袋提繩。
渾身都在說快離開。不,應該說是好惡心,快滾。
偵探社沒人拆穿他。
一切随他,既然他願意安安分分得在偵探社裝模作樣,那就盡量讓他在這裡一直裝下去。
這縫合怪出去絕對會為禍橫濱的。
這是所有人的秘而不宣。
……
這天晚上和往常一樣。被安排留在偵探社監視真人的國木田依舊睡在真人旁邊的榻榻米上。
但後半夜,全天無異常的真人窸窸窣窣地做了一些小動作。
他悄悄拉開被子,走到國木田身邊。
他沒穿鞋子,就這樣光着腳走過來,腳掌踩在木質地闆上的咚咚的聲一點一點地爬進國木田的耳蝸。
他冰冷的目光順着腳步聲的加重而愈發刺骨。
室内隻有兩個人的呼吸聲。
一片黑暗之中,未知最讓人恐懼。國木田忍不住想起今天早上看到的扭曲的縫合線,大腦回想着他那頭藍色的長發,窗外的月光,浮動的樹影,最後是凝視着他的雙眼,一灰一藍。
他竭力保持一無所知的模樣,不受控制地回憶睡前把記錄本的位置。
真人彎下腰,湊近國木田耳邊,聽着他的呼吸,垂下的頭發掃過國木田的臉頰。
國木田甚至感覺自己聽到了真人彎腰時發出的像機器一樣的嘎吱嘎吱聲。目光像蛇一樣纏繞着他,隻要睜開眼就會立刻窒息而死。
似乎是确認了這個室友還在睡覺,他依舊光着腳,縱身一躍,隔着國木田的床鋪,跳下了半掩着的窗口。
國木田清楚真人可怕的感知力,他靜躺在原地,心髒的鼓動響在耳畔,足有一分鐘,才長舒一口氣,抖着手指抹去額頭滲出的冷汗,穿上鞋子快步跑出門外,順着真人走的方向追了過去。
他隻能根據真人一開始的動靜去推測他走的方向,但之後就沒了頭緒,隻能憑感覺跑。
萬幸,他的直覺還不錯。
國木田半蹲到花壇後面,隐約可見真人半蹲的背影,孤零零地蹲在河邊。月光打濕他的側臉,國木田隻能看到模糊的輪廓,那雙詭異的眼睛堕入黑暗。
他按下手機的拍攝鍵,再三确認鏡頭完整地錄入了真人後,蹑手蹑腳地跑回偵探社。看着另一部手機中實時傳輸的畫面,國木田裝作一切都沒發生,靜躺在榻榻米上。
他沒比真人快多少,但正好快了他需要的幾分鐘。
真人帶着夜色的氣息,又悄悄躺回了他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