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市的夏天又悶又熱,電扇的風也沒有半點涼意,藍色的廠服被汗水浸濕,皺巴巴地粘在人身上,仿佛連呼吸都變得憋悶了。許珊珊悄悄扯了扯衣服下擺,将上衣拉妥善了。
實在是寬松的衣服粘在胸前,腰處,顯得她的身材過于妖娆火辣。
插件車間算是電視機廠産線中較為輕松的工序,故而裡面大多是女同志。可别看都是女同志,閑時說起葷話來也着實讓人吃不消。
現如今因着原材料供應問題,車間裡也不是時時刻刻都忙得要死。顔組長盤點了庫存,又跟采購要了各組件交期,一合計時間過分寬松有餘。故而完成那筆急單後,最近工作量大大減少。
人一閑,話就多了起來。
說來扯去都是與知青有關,曆經二十多年的“上山下鄉”運動正式結束了。另外就是知青返城政策也變得寬松。然而政策上松動了,落實到小家庭裡,反而又惹出許多矛盾來。
這會兒就有人問道:“秦思思,聽說你二哥二嫂回來了?你二嫂看上你的工作了?”
秦思思是個火爆脾氣,她氣道:“我可是自己正兒八經考進來的。呵,想搶我的工作,門都沒有。”
“要我說你女孩子早晚嫁人,你哥在外面十幾年也不容易,怎麼說你家裡也虧欠他。實在不行,把工作賣給你哥也行。”
許珊珊一旁默默聽着,原與她沒關系,偏有人要拉她聊天,故意問她:“珊珊,你說嬸子講得對不對?女孩子嫁人享福多好?呆廠裡幹活多累啊,夏天熱冬天冷的。”
呦,話裡有話?意在點她啊!
“安嬸子,你問我算是問錯人了。畢竟整個廠都曉得我的工作是方知文轉給我的。如果在家裡就是享福,那我覺得秦思思二哥也該多多享福,畢竟他累了那麼多年,不是麼?”
秦思思聽了噗嗤大笑,雙手合十一臉笑意:“就是,誰愛享福誰享福去,反正我啊天生勞碌命,就愛上班,就愛數票子。”這般說着,她又歪頭瞅了瞅許珊珊,突然又道:“你倒是跟一般村姑不同。”
秦思思有個表妹就是鄉下的,說話做事畏頭畏腦,拐彎抹角,特别小家子氣。
廠裡都在傳許珊珊娘家條件十分艱苦,沒想到她說話做事怪對人胃口的。
這日開始,秦思思主動約着許珊珊一道吃飯上廁所,還教她如何躲懶推甩鍋。許珊珊聽了好笑,感覺廠裡上班跟在村裡上工也沒太大區别。
吃大鍋飯的時候,她爸就是躲懶第一名。
“哎,秦思思,你過來。”兩人端着飯碗正說笑着,就見秦思思被一個留着齊耳短發的女同志扯到了一旁,離得不遠,許珊珊能聽着她倆談話聲。
“你怎麼跟她走這麼近?你瘋了,你不是最讨厭她的麼?她可是嫁給了方知文。”
“這有什麼。我跟許珊珊是不打不相識。”
那位姑娘明顯不信,皺眉道:“你别亂來。方知文可不是好惹的。”
秦思思翻了個白眼,火道:“呸,你把我當什麼人了?”說着辮子一甩就坐在了許珊珊對面,直爽道:“方知文條件好,長得也好,我當初有了點小心思。不過也就想想,他那臭脾氣我可受不了。”
“臭脾氣?”
“奧,好吧,看來方知文對着你的時候脾氣特别好。你是不曉得,他在咱們廠是出了名的二世祖,喽喽,都是這樣瞧人的。”說着秦思思學着方知文以前的樣子,居高臨下地看着别人,仿佛自個兒多麼了不起了。
許珊珊瞅着好玩,忍不住哈哈大笑,再想不到方知文竟是這樣的性子,說實在話,不覺得讨厭,反而覺得十分鮮活。
“還有呢?”許珊珊好奇問道。
“啧啧,果然愛情使人盲目,都這樣了,你還笑嘻嘻的。其實也沒啥,就是花錢大手大腳,工作時不講一點情面,俗稱油鹽不進。嗯,而且他現在跟以前變化是真大,我都快認不出來了。”
“哎,結了婚的男人啊,也泯然衆人矣啦。”
說到這裡,秦思思格外遺憾。以前的方知文多潇灑啊,喇叭褲,蝙蝠衫,回力鞋,□□鏡,頭發也梳得好看,一溜光往後梳,偶爾幾縷頭發炸在發頂或者挂在額前,真的太帥了。
如今一天到晚白襯衫黑褲子,真沒勁。
下班回家,許珊珊沖着方知文左看看右看看,而後指着他正在拆的收音機問道:“你以前就是拎着這個去外面溜冰的嗎?”
“咳咳”方知文一下子被自己口水嗆着了,他詫異道:“誰跟你講的?”
“廠裡誰不曉得?”彭舒雅正在邊上織毛線,有些好笑,這臭小子臉紅紅的,還曉得害羞呢?
許珊珊睜着明亮的眼睛,一臉好奇道:“以前的衣服還有嗎?穿着是什麼樣子的啊?”
“都扔了。”重生回來後他就扔了。
“有呢,我給撿回來了。”彭舒雅慢悠悠道。
“太好了,知文,你快穿着看看呢。”
方知文實在扛不住老婆可愛的眼神和軟綿嬌嗔的語氣,雖然心裡有些囧,但還是将自己收拾的光鮮亮麗,又用摩絲抓了抓頭發,下樓的時候還故意雙手插兜耍着酷。
而後一個滑步呲溜到許珊珊跟前,用手指擰着鏡腿上下動了動□□鏡,咧着口大白牙直沖着許珊珊笑。
“嗨,嗨,老婆?”
許珊珊連忙從愣神中清醒過來,她悄悄咽了咽口水,輕聲道:“怪,怪好看的。”
這個喇叭褲上緊下松,她的眼睛都不曉得往哪兒放。
倒是方知文盯着許珊珊紅撲撲地臉蛋起了壞心思,晚上故意這套裝扮跟她玩了大半宿。過幾日,也不知道他從哪兒弄了套白大褂來,又鬧了大半宿。
這日許珊珊休息,方知文一時又起了興緻。
不管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珊珊都過得十分緊繃。上進當然是好事,可人除了掙錢之外,總該學會享受生活。
故而一休息,方知文就帶着許珊珊沖進了大商場。許珊珊見他花錢如流水,詫異道:“你錢不是上交了麼?哪兒來得錢?”
“之前楊劍表哥找我錄了批磁帶,昨天剛給的分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