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有個吵鬧的小孩。
太吵了,吵得葉柏青無法靜下心來寫作業。
他推開窗,探頭往下望了一眼,大門前的過道上停着一輛黑色轎車,一對年輕的父母半蹲在車門前,哄着裡頭的小孩快點下車。可怎麼哄都沒用,那小孩反應激烈,一直大叫着“不要”,完全不肯下車。
真讓人讨厭。
小孩的哭鬧聲吸引了一群圍觀的大爺大媽,他們七嘴八舌地出着主意,最後無奈的父母隻好把小孩晾在車裡,轉身上了樓。
“柏青。”葉母喊道,“幫媽媽去買瓶醬油。”
“好!”葉柏青連忙應了一聲,從零錢盒子裡拿了錢出門了。
一打開屋門便撞見了那對父母,原來他們就是對門的新住戶。
“诶,小同學,你好!”小孩的媽媽忽然叫住了他,“請問你家有剪刀嗎,可以借用一下嗎?”末了,她又補了句,“噢,我就住你家隔壁,剛搬過來的。”
“阿姨好。”葉柏青禮貌地笑了下,“您等一下。”他懶得換鞋進屋裡找,是好轉頭朝屋裡喊了聲,葉母很快便拿了把剪刀過來了。
明明隻是借把剪刀的事兒,兩位母親卻一見如故地聊起了天。他都要走了,又被葉母拽了回來,向鄰居自我介紹了一番才被放行。
乘上電梯下樓時,她倆的談話還沒結束,葉柏青聽見鄰居無可奈何地感歎道:“哎呀,你家柏青真乖,不像我們小年,一點兒都不聽話,鬧騰死了。”分明是在抱怨,語氣裡卻是寵溺的。
葉母笑笑說:“六七歲正是讨嫌的年紀,我們柏青以前也不讓人省心。”
确實,葉柏青從前是個讓人頭疼的小孩,性格孤僻不合群,還經常和其他小朋友打架——倒不是因為什麼特别大的矛盾,而是因為他“護食”,就是不愛分享。
吃的,玩的,不管他喜不喜歡,隻要是屬于他的,任何人都不能動,誰動就揍誰。
葉母時常教育他,“做人不能這麼自私”,奈何他屢教不改,上了小學也依舊我行我素,把打碎他的小豬存錢罐的同學揍了一頓。以前隻是小打小鬧,頂多瞪人一眼推人一把,這回他氣極了下手便沒了輕重,把人家打得鼻青臉腫,事情就鬧大了。
對方家長匆匆趕到學校,得知葉母正好也是學校老師,便抓住了這個“把柄”把這事鬧到了校長跟前。她不僅要讓葉柏青跪下向他兒子道歉,還要叫校長把葉母開了。
校長在其中調節周旋,加之葉母态度誠懇,對方家長冷靜下來後也消了氣,退一步說隻要葉柏青賠禮道歉就行。
可葉柏青卻說:“他打碎了我的存錢罐,我揍了他,我不欠他,他也不欠我了,我為什麼還要和他道歉。”
他沒想到媽媽聽到這話,一時氣急攻心,當場暈了過去。
葉母被救護車拉走送到了醫院,診斷為突發心梗,好在送醫及時,搶救過來了。
媽媽在病床上昏睡了很久,久到他以為她再也醒不過來了,他害怕極了,因為他隻有媽媽,她是唯一一直陪伴着他守護着他的至親。
他不能失去她,不能沒有她。
他把她最喜歡的黃葛蘭塞進她手裡,握緊她的手說:我再也不會惹你生氣了,我會聽話的。
從那天起,他學會了分享,變得乖巧友善,有了笑容沒了脾氣,成了人見人愛的好孩子。
買完醬油回來時,葉柏青看見那個鬧騰的小孩終于從車裡鑽了出來。他個子太矮,按不到門鈴,苦惱地站在大門前不知所措。
葉柏青走過去,解鎖了門禁,推開了門。
小孩擡頭看他,卻愣住不動,他禮貌地笑了一下:“不進去嗎?”
他正要帶着小孩乘電梯,正好碰上下樓來的鄰居。
“柏青啊,這麼快就回來了。”她拉過小孩,笑着介紹道,“這就是我們家小年。程松年,叫哥哥。”
程松年仰着腦袋,脆生生地喊道:“哥哥好。”
看着虎虎生氣的程松年,他莫名覺得厭煩,卻隻是微微一笑,“小年,你好。”
*
葉柏青不喜歡程松年,可他們兩家是低頭不見擡頭見的對門鄰居,況且他那熱心的媽媽聽說小年與他同校,千叮咛萬囑咐叫他一定要照顧下小年,當真是避無可避。
上學放學要一起,假期還要幫那對忙于工作的父母看着他——媽媽攬下的活最終落到了他的肩頭,要不是怕累着媽媽,葉柏青真不想接下這塊燙手的山芋,但是沒辦法啊。
“葉柏青,那不是你弟弟嗎?”
高年級還沒下課,提前放學的程松年正趴在窗戶那兒等他一起回家。
“不是弟弟。”他不悅地糾正道,“隻是領居家的小孩。”
“啊?那你每天接送他上下學?!”
“舉手之勞。”
“咦,要不說你是大善人呢。”同桌笑嘻嘻地湊過來,“葉大善人,幫我個忙呗!我家小貓病了,我得早點回家去看它,勞煩你幫我做下值日了。”
他家的貓一個學期不知道要病多少次,葉柏青懶得深究,點了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