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你平白無故地想要給屋子開個窗,那屋主是斷然不會同意的。
但你說要開一扇門,那屋主就會同意開窗的要求。
祝彌深谙此道。
就好比此刻,他說要聞人語娶自己,聞人語果然拒絕得很果斷。
于是祝彌轉而求其道,提出“開窗”的請求,“那你幫我把鳥弄下來。”
聞人語睡了多久,鳥就抱着祝彌的手指睡了多久。
這期間,無論是劈草開路,還是摘果取水,行動都頗為不便。最重要的是,祝彌害怕哪天這死鳥又變回原來的樣子,一口吞了他的手指,然後是手腕,手臂……到時候他要上哪兒叫屈去?!
這會兒聞人語醒了,鳥也醒了,祝彌更是心有戚戚,再次不文明地豎起自己的中指,“你有辦法的吧?”
視線從祝彌哀求的神情轉移到剛睜開眼的小鳥身上,還沒半個雞蛋大的臉,上面分明寫着“不答應,就不放手”幾個大字。
那種非祝彌不娶,枉此鳥生的決然、堅定,讓聞人語不得不妥協,放松了對體内魔胎的壓制,試圖将妖物召回體内。
自打魔胎覺醒以來,他未曾有哪一刻,敢放松對魔胎的警惕與壓制。
畢竟稍有不慎,輕易就會忘道堕魔。
故而,哪怕是借着魔胎的力量修行的時候,他也格外小心謹慎。
如今他步入金丹後期,雖說魔胎的力量随之變強,但駕馭魔胎的能力較之也更勝一籌。
聞人語掐指起勢,心中默念口訣,手指一揮。
手指二揮。
手指三揮。
……鳥紋絲不動。
甚至還有點鄙夷的意思。
聞人語長眉情不自禁地蹙起,眉心隐隐漫出不滿與費解。
這妖物的一舉一動,本質上也反映着他内心最見不得人的嗔癡貪欲。
他前腳和祝彌提了退婚,後腳這心魔幻妖卻要死要活地非跟祝彌求偶,一人一妖背道而馳到如此境地,之前從沒有過。
見鬼了。
祝彌目含期許地看過來,一副迫不及待的樣子。
聞人語腦袋偏過去,錯開祝彌的視線。
不料,祝彌兩三下挪到他面前,不打算放過他,“這不是你的心魔幻化成的妖物嗎?你不能不管!”
聞人語無動于衷,眼看着就要合上眼睛,祝彌急了,連忙扯了一下他的衣袖,“你這個人怎麼這樣忘恩負義啊?我幫你擋雷劫,又把你從那麼遠的地方轉移到洞穴裡,然後每天都要走很遠的地方找野果子喂你,還要不停地給你擦拭身體降溫……”
薄眼皮撩起,琉璃般的瞳孔直勾勾地撞進祝彌眼底,冷淡無情,帶着些許的嫌惡與有厭棄。
祝彌下意識噤了聲,松開手。這可是醒着的聞人語,不會像他昏睡的時候那樣安全無害,任由自己随意擺弄。
“你脫了我的衣物?”是危險的質問語氣。
當然啦!不然怎麼擦?
但是祝彌不敢這麼說,遮遮掩掩地解釋,“我沒看,我閉着眼睛擦的。”
這倒是真話。畢竟這是古代,貞潔大過天,男子也是一樣的。
萬一聞人語覺得被他看光了覺得自己不幹淨,配不上他了不願意娶他,那可怎麼辦?小說裡都是這麼寫的。
雖然聞人語要一開始就不想娶他,但是祝彌還是不免杞人憂天。
聞人語牙關微微一緊,他平生最恨有人近身,就連從小伺候他的奴仆,也從不敢這麼放肆地對他。
祝彌不僅擅自睡在他懷裡,還對他動手動腳。
兼之祝彌之前死活不願意退婚的态度,聞人語面色越發不虞,祝彌比外面那些想要攀附他的人,更勝一籌。
祝彌對他圖謀不軌。
但祝彌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沒有靈力,也不能修行,是弱者中的弱者,而且祝彌确實也照顧了他,雖說是祝彌幫倒忙才導緻自己昏厥……
聞人語沉了一口氣,緩緩道:“你就說,你願意嫁給它。”
祝彌一愣,“嫁給誰?”
“你手裡的鳥。”
“……”
不是,哥們?祝彌内心淚崩,你不答應就不答應,我又不能強迫你,你叫我嫁給一隻鳥?!!
難道我自己就沒有鳥嗎?!
“我不要。”
聞人語正盤算着,剝離自己體内的的魔胎和阻止這妖物回到自己體内哪個更簡單時,就聽到祝彌泫然欲泣的聲響。
他眼不見心不煩地合上眼睛,忽地聽到“啾”的一聲鳥叫。
其哀痛,其悲切,當真是聞者為傷悲,聽者為落淚。
那是一隻鳥被意中人拒絕的心碎。
與此同時,聞人語感受到心口微微一緊,一陣莫名的哀傷轉瞬即逝。
“……”
二人一鳥,心思各異,洞内陷入詭異的沉默與傷感氛圍。
祝彌情緒曆經了過山車一般的洗禮,沮喪又無奈,眼下還要仰仗聞人語才能出取,他又問:“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出去?”
“明日,我需要休整一天。”
祝彌接連受到打擊,郁悶地哦了一聲,消沉一會兒後就往洞穴外走去。
“你要去何處?”
祝彌回頭望,聞人語依舊打坐着,并未睜眼。
“我去洗個澡,不是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