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你總打岔,早就拍完了。”阮黎再度貼近,屏幕裡映出她笑吟吟的冷白面龐,如玉天成。
一條細細的紅繩妥帖地墜在頸上,底下穿着一塊玉牌,刻着的福字反着微光。
極素極豔,好似白梅吐蕊,分外醒目。
在她旁邊,肌膚似融化焦糖般蜜色的女人扯起嘴角,如同幼兒園小孩畫出的塗鴉般弧度僵硬,整個身子都向旁邊偏去,好似挨着的不是一位漂亮女人,而是洪水猛獸。
淡白指尖點向拍照,咔嚓一聲,畫面定格。
“晚上八點,路口見。”
絲質裙擺拂過小腿,仿若飛霧流煙,随着阮黎走動的步伐微微晃動。
她在此起彼伏的驚喜歡迎中來,又在一片熱情歡送的聲音中走,不像個商人,倒像個萬衆矚目的大明星。
還是平易近人版本的。
“這種笑面虎,誰傻了才會信她是個好人……”
徐夢舟輕嗤,轉眸看到小桌上放了幾個打包盒,商标印花十分眼熟,來自她最愛的川菜館聽竹軒。
這狗東西今天轉性了?
眉尖輕揚,她拿起一個掀開蓋子,瞬間沉默,再打開另一個,沉默加倍蔓延,伸手快速掀開第三個,徐夢舟目瞪口呆。
辣子雞丁沒有辣椒,鮮椒兔沒有辣椒,水煮魚沒有辣椒……神經病啊!
川菜不放辣,這還吃什麼?
再一看别人的,都有辣椒,紅彤彤的一片,瞧得人食欲大開,就她的這份素淨極了,連點紅都不見。
氣極反笑。
這人是心智退到小學了嗎。
盡管和助理換了菜,這份沒找回場子的不痛快仍舊梗在心口,像噎了一塊栗子糕,不上不下,叫人心煩意亂。
徐夢舟難得沒拉着劇組拍到半夜,傍晚一到就解散下班,陰着一張臉坐進轎車後座。
助理小楊早已見怪不怪,打着方向盤問:“老闆,明天幾點去接你?”
一旦在家裡住,早起上班是不用想的,指定沒戲。徐夢舟揉了揉太陽穴,悶聲吐出一口氣來,“九十點左右吧,到時候我再通知你,上午的拍攝讓李導盯着,先拍秀門關那場。”
“好的,我記下了。”助理小楊應聲。
後視鏡裡,素來脾氣火爆的女人窩進座位,鬃毛般亮金的頭發也軟趴趴垂着,好似霜打的茄子。
一想到回家就要聽媽媽唠叨,徐夢舟就耳朵疼,再想到還要和阮黎假裝感情好,心肝脾肺腎全疼起來。
但不管她怎麼不情願,車子還是停在了通往别墅區的路口拐角,不遠處,一輛銀白轎車已然停在路邊,不知等了多久。
兩輛車的車門一起打開。
徐夢舟長腿邁下,視線掃過。
轎車内,身穿柔白長裙的女人慢悠悠摘掉眼鏡,放下雜志,将發絲撩起别至耳後,頸間紅繩恍若銀裝素裹下蓦然綻開的一朵紅梅,素白殷紅,亮得紮眼。
“舟舟,等你好久了。”
聲如揚琴碎玉,散開一片月色溶溶。
坐車還看财經雜志,徐夢舟噫了一聲。
裝貨。
後座早就空出位置,她徑直坐進去,順手帶上車門。
兩人坐在同一排,間隔一尺遠,徐夢舟低頭按着手機,偏着身子,留給另一位一半後背。
“舟舟怎麼不理我,難道我們不夠恩愛嗎?”
說話的人大約特意調弄了聲線,簡單兩句話好似從玫瑰花叢滾過,沾染一身的馥郁芬芳,幽怨暧昧。
徐夢舟斜她一眼,“你這招已經失效了好嗎,下次換一個。”
“好啊,那期待你今晚的表現。”阮黎支着腮,黑潤眼瞳琉璃般閃着微光,笑意清淺,“别像上次一樣,差點跳起來撞翻桌子。”
徐夢舟的回應是一個碩大的白眼。
托阮黎的福,她翻白眼的技巧能去申請世界紀錄。
車子緩緩駛入小區,沒開幾分鐘就到達目的地。徐夢舟率先下車,擡腿便走,可還沒走兩步,身後傳來一聲輕咳。
她回頭,阮黎擡了下胳膊。
假裝恩愛,假裝恩愛……
徐夢舟閉上眼,深吸一口氣,不情不願倒退回去,鞋底幾乎把地面拖出兩道溝。
到底是誰發明的挽手走路,柔滑的布料蹭着皮膚,兩條小臂彼此交纏,這和被大蟒蛇纏住有什麼區别!
徐夢舟推開門,強行擠出一抹笑臉,迎上親媽欣慰的目光。
等祭祖回來她一定要出外景,這日子誰愛過誰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