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要搬走了。”
“我哥在開封府領官,由人帶信問我們要不要搬去開封府。爹娘想着這裡的生意也做不下去了,便決定搬過去挨着我哥一起。”
陶樂神色怔然,低着頭繼續擦拭脖子,微風吹來,讓她打濕的後頸發涼。她道:“可是聽說開封府什麼都很貴,身上沒點銀錢飯都吃不起。”
“我哥有俸祿,我家還有存銀,吃飯還是沒問題的!”
範巧圓見陶樂不說話也閉上了嘴,大廳吵吵嚷嚷的恭喜道賀稱得後院極其安靜。
“我知道了。”
陶樂柔聲笑着打趣道:“路途遙遠,你這身子骨可受不了,這幾日多吃些好的,抱個佛腳養一養。”
“我才沒有那麼脆弱呢!”範巧圓抱胸噘嘴甚是可愛。
“是是,你身子骨硬朗着呢,今年都沒生過病。”
陶樂清了一遍帕子,一邊擦拭臉一邊聲音朦朦胧胧着道:“記得給我寫信呐。”
“樂兒...”範巧圓眼中頓時紅了,伸手抱住陶樂将頭埋在她頸側,嗚咽聲傳來。
外面傳來銅鑼吆喝聲,賞酒會開始,此刻連傷心的時間都沒了。
“好了,我該走了。”
陶樂将帕子往範巧圓臉上一扔,轉身抱着酒壇略過範巧圓直徑離去。
範巧圓在身後抽哒哒着道:“我待會來看你!你一定可以的!”
她看着陶樂離開的背影,心裡有些怅然,哥哥往日出遠門回信必定會提到陶樂,但這次回信整整寫滿了三張紙,卻對陶樂隻字不提。
入場後陶樂抱着酒壇立在一旁,身邊坐滿了各家掌櫃,雖說酒不能跨州賣,但若是能買下秘方或者招個釀酒師傅回去倒也是極好的。
所以這一場是各個連腳店都開不起的小門酒戶提升身價的唯一途徑。
台上坐了幾名華貴之人,最中間的竟然是晏師父,周圍的人皆是對他恭敬奉承的模樣。
晏師父看向最左側坐着的冷面紫衣老婦人,他樂呵呵道:“哎喲喂,老薛怎麼也來湊熱鬧了。終于舍得從你那居州出來了?你可好,四處遊山玩水,羨慕死我咯。”
姓薛的老夫人冷哼一聲,“我是出來辦正事,官家重視酒路,我受領四處探查。你才是最遊手好閑,到酒桌上查案來了。”
晏師父無賴着道:“喝點兒怎麼了,心情好查案也查得快些。”
主持之人吆喝着嗓子讓衆人安靜,通篇大論說着開場白和感激緻詞,惹得衆人昏昏欲睡,終是有人耐不住了,直道趕緊開始。
第一個上場的就是周家,陶樂隐在人群中看着周掌櫃喜笑顔開為各位評委摻上酒,他那得意洋洋自吹自擂的模樣,讓陶樂眼中的新鮮愉悅被壓了下去。
身後陶家人與範巧圓終于趕來了,他們在人群外伸頭張望尋找陶樂的身影,就聽台上的周掌櫃驕傲道:“這是我們酒樓自創出來的招牌,名叫周氏酒糟!自打一推出啊,就有不少慕名之士前來品嘗。”
台下已經有人發出了不屑地嗤笑,但那些評委都是官場裡的,哪兒知道其中分明,五名評委除了一人以外均是贊不絕口,竟給了最高十分,最低五分,加起來共計四十分。這五分正是端坐在一邊的老婦人打的,此分一出,衆人竊竊私語。
張蘭一聽十分連連啧聲,“沒想到第一個上場的就這麼厲害?我們家的酒能成嗎?”說完見陶德明黑沉着臉不語,她打趣道:“這就怕了?你還不如我沉穩呢。”
因為想着張蘭的性子,陶父女到現在都還沒告訴她酒糟方子被挖走之事,隻知道範悅酒樓生意不好了,她還為此唏噓了一陣。
“在那兒!樂兒!”
陶樂聽到有人在叫她,回頭與範巧圓打招呼,又看了眼陶真,見對方微微颔首後便不再分神。
看周掌櫃那張小人得志的賊眉鼠臉,陶樂就感覺惡心。
忽然有人在最左側的老婦人耳邊說了什麼,老婦人那張冷臉竟冒了寒氣一般,聽到了耳語後如烏雲裹着雷鳴,她厲聲道:“這酒是你家自創的?”
周掌櫃猜到了可能會有這一出,笑着道:“是我嘴瓢,這是正兒八經買來的酒方子。”
買酒方子本就是尋常事,不可能因為這種尋常事就對他的排名有什麼影響。
“哼,正兒八經?”老婦人手一揮,提筆直接将五分抹去,畫了個零。“老身奉勸你,想做好的酒品之前,先學會好好做人!”
周掌櫃頓時變了臉色,朱縣慰被關起來待審,他家現在沒了靠山,而且就算是朱縣慰在場,這裡坐着的人也都不是他能得罪的,他隻能僵硬地扯着臉皮恭維道歉。
這下身後傳來叫好聲,主持立馬按下了衆人,繼續讓賞酒會順利舉行。
陶樂身邊的幾個掌櫃嗑着瓜子悄悄道:“她是誰啊?”
“你好歹也是開酒樓的,連她是誰你都不知道?”
“我剛開沒幾月呢,好姐姐給我說說。”
“居州官窖園的二把手,薛青大人。”
官窖園?
陶樂被吸引住了,當朝的酒受到官家管制,酒曲隻能用官曲,正店酒樓以外的小商戶不準私自釀酒,而腳店中除了私人的腳店,占比很大的還有官窖的腳店,也有很多私人腳店中放置了官窖。
“我記得居州離這處一千多裡呢,她怎麼到這處來了?”
“定是有公事吧,總不能為了這小小賞酒會來?”
“诶诶,我告訴你們吧,聽說官窖園正在研制新的釀酒法。”
“真的假的?!”
“騙你幹嘛?”
新的釀酒法?!
陶樂頓時來了興趣,她聽得入迷,頭都側過去挨着三名掌櫃了,三人聲音越來越小,她的頭險些貼到一名掌櫃背後,隻聽前方有人大吼。
“陶家的人呢?!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