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時安挑了挑眉,宋晟似有所感,回首視線恰好撞進闵時安眼底。
“殿下,巧遇。”
宋晟的聲音掠過繁華街道,落到闵時安耳畔。
她上前兩步,站到宋晟身前,寒暄一番過後,快步趕來的掌櫃見狀趕忙行禮,而後朝宋晟恭敬道:“大人,雅間已收拾妥當。”
“既如此,臣先行告退。”他說罷,又看向掌櫃吩咐道:“以後公主殿下前來,按最高規格安排。”
闵時安輕笑一聲,掌櫃熱切笑道:“殿下,您跟小的這邊請。”
掌櫃彎着腰,快步在前面走,一直引到三樓最裡面,但一路上卻并未看到宋晟。
二人前後腳,按理說不應如此,她沒太在意,對掌櫃道:“上些招牌話本。”
“得嘞,殿下您先稍作歇息,說書先生即刻就到。”
闵時安想起上次目不轉睛守了一夜的侍衛,緊接着道:“隻喊說書先生罷。”
她帶着春桃進入雅間,裡面布局倒是同二樓相差無幾,隻是寬闊了些,字畫擺件也更珍貴。
“且說這宋大公子……”
闵時安喝茶的手一頓,險些嗆住,她若無其事将茶杯放下,看向說書先生認真聽他後文。
“其出生之時,宋府上空百鳥盤旋,啼鳴不止,宋府後山之上祥雲滞留半月有餘。”
“此乃天神轉世之象。”
“……”
闵時安聽得是這般走向,端起茶盞,細細品鑒,總覺得差點滋味。
還當這天仙樓的人膽大至此,敢編排宋晟也就罷了,居然沒被宋晟掃地出門。
如此看來,倒是天神大人寬宏大量了。
她本想找機會揶揄一番,卻沒見到宋晟身影,後來醉心于詩書,便也忘了此事。直至文慶會談前夕兩人才匆匆見過一面。
*
中伏酷熱難耐,知了長鳴不止,夏日炎陽熱情照耀至每一個角落。
長亭山卻僥幸躲過一劫,郁郁蔥蔥的松柏将山間籠罩其中,綿延不絕的綠意将炎熱隔絕,林間溪水汩汩流過,沁人心脾。
會談于山腰舉辦,一望無際的原野被熙熙攘攘的人群取代,宴席三千,舉杯暢談。
三三兩兩人聚在一起,四下張望,驚歎不已;也有人已然開始活絡起來,四處奔走敬酒,闵時安隐在不遠處涼亭之中,安靜注視着眼下繁鬧場景,身後春桃三人靜默而立,呼吸聲微不可查。
蓦然,一道聲音似挾清風山水而來,打破寂靜。
“殿下原是在此處躲涼,倒叫臣好找。”
春桃的手輕微抽動,看清來人後恢複如常,帶着夏莓和秋芒悄然退出涼亭,守在不遠處。
闵時安斂去眼底情緒,回過身應道:“宋仆射找本宮何事?”
宋晟似是心情不錯,眸中的笑意真切了幾分,拖着調子道:“老師生怕人多把殿下吓跑,特意命臣來尋殿下。”
她喜靜,這點從未掩飾,以此回絕了大多宴會,也難怪張太傅挂心,但原話定不是如此。
“勞煩仆射帶話,待會談正式開始,本宮不會缺席。”闵時安神色淡然,看不出分毫不悅之色,但她漠然的語調還是出賣了主人此刻并不美妙的心情。
同宋晟截然相反。
宋晟輕笑一聲,從善如流道:“是,臣告退。”
說罷便轉身離去,不出片刻便消失在她視野之中。
因着會談人數衆多,現下不過是讓大家彼此熟識一番。兩個時辰之後才算正式開始,進入首個環節——論道[1]。
闵時安眉心輕蹙,她向來不喜這些,可如今道風盛行,她也隻得隐忍不發,甚至于忍着不适深入了解頗多,因而也能說得頭頭是道。
她掩飾得太深,以至于連謝皇後都不曾知曉。
恍神間,她聽到宋汀蘭的聲音傳來:“時安,如此風水寶地,你竟一人獨享?”
見到來人,闵時安心間萦繞的煩悶消散不少,她拉着宋汀蘭坐下,笑道:“山路崎岖,不願讓你奔波勞累,怎得還是……”
話未說完,她腦海中閃過某人帶着笑意的眼睛,她轉而問道:“宋仆射告訴你的?”
宋汀蘭眨了眨眼,掩着帕子咳起來,避而不答。
“我又不會怪罪于你兄長。”闵時安見狀無奈一笑,接着道:“仆射心細如發,我感謝還來不及。”
這句倒是實話,難怪宋晟方才走得那樣幹脆,本依着他的性子定要明褒暗貶幾句再行離開。
看來黑心狐狸也會突發惡疾,行一番善事。
宋汀蘭聞言放下帕子也不咳了,面色較以往紅潤許多,道:“我原也想來尋你,恰好碰見兄長,便問了一嘴。”
“月餘不見,總想着多看你會,我便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