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雨水淹沒她胸腔時,一聲大喝如同一根尖刺刺激的她麻木的腦袋逐漸清醒過來。
一股沒有溫度的力量緩慢托着她的身體上升,不緊不慢包裹住四肢百骸,初時沒有溫度的那股力量竟漸漸産生了些微溫度。
溫暖的感覺一閃而過,眼前是一片血霧的草地,草根與泥土翻開在外。
“師妹。”
葉霖的尾音還帶着不易覺察的顫動。
林叙順着聲音看去,一張同樣血霧的臉在身側,隻能辨認出大概,他扶着自己坐好,撕下内襯的一角,向着自己的臉伸過來。
林叙下意識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嗓音有些沙啞。
“你怎麼在這兒?”
葉霖不回答,隻是固執的繼續握着衣角靠近。
林叙偏過頭,繼續問道:“從哪裡來的?”
葉霖沒有繼續靠近,看着之前她走出來的方向。
林叙冷着臉不語,少頃,她起身獨自走開。
沒有方向,完全随心而走,眼睛視物還是有些朦胧,身體的疼痛依然麻木,僵直走到溪流邊,林叙才停下來。
水面上,倒映出一張有些恐怖的面容,眼角流着血,已幹涸發黑的血迹布滿臉頰,冷淡盯着水面那個人。
對視良久,林叙俯身将整張臉埋入水裡,輕緩的水流一點點沖去血迹,直至那張白淨的臉重新出現。
林叙直起身,水流順着脖頸流下,睜開眼,已然恢複了平靜。
那片衣角料再次出現在眼前,林叙接過擦拭幹淨水珠,問道:“那隻狐狸呢?”
下一秒,玥狐手忙腳亂被人拎着出現在眼前,急聲說道:“我什麼都沒有做啊,本來聊的好好的你忽然像修煉入魔的妖怪一樣發瘋,我好心幫你鎮壓還差點傷到我。”
林叙等它講完,問道:“沈淩的魂魄現在可以換回來了?”
玥狐一聽不找它秋後算賬,心下松了口氣,連連答應:“可以可以,現在就放你們快走。”
玥狐掙紮落地,往燈火通明的府邸跑去,頭也不回。
“師妹。”
林叙忽然拿出劍将手臂割開一道口子,血液噴湧而出參雜着一道小黑影,林叙極速捏住那道黑影,靈力湧出,黑影轉瞬即泯滅。
又是一塊衣角料,林叙回頭道了謝,收下後包裹住傷口。
玥狐高傲一根筋,雖有罕見看破世間虛假的能力,卻不善于戰鬥,有妖物溜進這裡,趁着自己虛弱,引起自己心裡的黑暗面,待自己崩潰後吸取金丹。
雖有察覺,可還是中了招,修行之路漫漫啊。
葉霖嘴拙,在師妹第二次問自己時明白她芥蒂别人知曉她的過去,可還是如實說了。
果真生氣了。
可他為這秘境的指引者,無處不散布着他的靈識,在察覺到她氣息的一瞬間便閃身過去,在她離開洞穴時才到,之前發生了什麼并不知。
師妹幼時似乎是被折磨長大,有仇恨之心最正常不過,也無需隐藏,想要報仇理所應當,他不會阻攔。
“師兄,喂給那狐狸的草是什麼?”
葉霖一怔,回道:“醉花。”
“是之前在懸崖邊偶然發現,那狐狸隻不過想完成被捉前答應别人參加成親觀看的請求,我用醉花做引,那狐狸的靈力構建了此秘境,那狐狸靈力純粹,将周圍人帶入這裡也是極有可能。”
“千年一棵的醉花,這樣随意用掉不是很浪費?”
浪費?
葉霖從來沒有思考過這種問題,使用出的東西都有使用的理由,無關值不值。
“沒想過。”
林叙搖搖頭,說道:“沒看出來,師兄有些敗家啊。”
這是在調侃自己,葉霖接着話道:“我的家底深厚到僅靠我一人敗不完。”
話一出,林叙沉默下來,開玩笑呢炫什麼富,讨厭有錢人。
葉霖不知為何她又低落下來,大概是仍在糾結山洞内的事情,他不願說謊。
“師妹,雖為修道者,但也不可違背本心。”
林叙驚奇于他竟然在說這種話,道:“師兄想說什麼?”
“我可以幫你。”
葉霖毫不退閃直視着她的視線,這也是出于他的本心。
林叙大概明白他的話,垂眸思忖許久,起身拍拍衣角,說道:“那狐狸這麼久沒回來,怕不是悄悄溜走了。”
葉霖望着她的身影漸行漸遠,自嘲一笑,跟着她的腳印走去。
這方圓百裡隻有一戶人家亮着燈,林叙剛走到府邸前,便瞧見那狐狸盯着門口一動不動。
“舍不得?”
玥狐難得沒嗆聲,失落說道:“知道是假的,可就是舍不得。”
在未被扔進蒼雲秘境前,它整日與一孩童在山上蹦跳玩樂,看着她逐漸長大成人,與她約定好去參加她的成親儀式,可惜自己戰力太差沒有撐過幾招就被扔進來,沒有赴約。
眼前的場景雖是假的,但也比自己胡亂捏造的瞧着真上許多。
林叙原以為需要很長時間它才放下,誰料說完話它便轉身走去。
“我不會食言,這個秘境我很滿意,放你們走後就快點離開我的地盤。”
“你的地盤隻有你一個人?”
玥狐炸毛道:“一個人怎麼了?我的地盤沒有人忤逆我!”
“你想不想出去?”
玥狐叽叽喳喳的嘴一頓,旋即又扭頭傲氣道:“憑你?你怎麼帶我出去?一個自身難保的人。”
林叙笑笑道:“當然有辦法,另外,我不會放棄修煉。”
此時停下來,才是真正的窮途末路。
玥狐眼珠轉來轉去,不确定問道:“你真有辦法?”
它喜歡人間的春和景明,娟秀山水,喜歡蜿蜒不斷的燈火,才不想待着這總是有粗魯醜陋的妖怪占據自己地盤的臭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