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臉……幾乎沒有任何改變。眉如刀裁,眼睛濃黑似墨,利落的中長發裁到鎖骨下方,齊劉海在她英氣的臉上,淩厲幹練。
她轉身向車内,伸出手。
一條白皙的手臂探出車外,握住。既而,出現一張如藍色花朵般輕盈的、甜甜的女子笑臉。沈玉見過這張臉,在嘉緣珠寶情侶系列的廣告上,是位模特。
沈玉視線移回金柳——
金柳看向那女子,臉上也露出笑容。
好久沒看到她笑。連夢到的時候,都是最後一面她那副冷漠的表情。
金柳走路帶風,萦繞着一絲明顯的攻擊性,但她臉上淡薄的笑,又令人疑惑是否自己多心。
“喂,是沈師傅嗎?”
“喂,你好——有沒有人在聽?”
“喂——”
耳邊響起尖銳的聲音,沈玉猛回神,答道:“您好,陳小姐,我是沈玉。”
寒風重新在耳邊呼嘯,大雪繼續飄灑。她放松手指,剛剛不自覺過于用力抓握手機。
“我在酒店一樓,你在哪兒?”對方問。
“門口。”沈玉回答。
“等一下啊,我去接你。”對方挂斷。
金柳的身影已背對她,挽着那藍裙女子,步入大堂。
沈玉收回視線。
不一會兒,一個米色連身裙的秀雅女子快步走出,在酒店門前張望:“沈師傅?”
沈玉點頭,摘下口罩,禮貌微笑,随她進入門内。
“沈師傅啊,辛苦,江夫人很喜歡這塊玉,專門等着的。”陳助理道。
“應該的。”沈玉客氣回應。
前方三米左右是金柳和那名模特。陳助理上前幾步,笑容洋溢:“金總,幸會,我是江夫人助理小陳,江夫人剛才還在問您什麼時間到呢!”
金柳放慢腳步,側身,微笑。
沈玉停滞一下。她的眼睛,竟然從剛才起就一直看着金柳。太可怕了。沈玉迅速低眉,收回視線。陳助理稱呼她金總,她已經接班了嗎?
真可惡啊。她所恨的人,一個攀上富家千金圓滿訂婚,一個夙願達成繼承家業。
“宴會馬上開始,我要給江夫人送點東西,快走一步哈。”陳助理說着,沖沈玉擺手。
沈玉快步跟上。沿着樓梯上二樓,右轉第一個宴會廳,便是婚宴現場。
入口處一條鮮花簇擁的長桌。訂婚宴男女主角都已入場,幸好到得晚,不用看到周天麒。酒店監控覆蓋也剛好。
江夫人,姓名江華萍,正在門旁和幾個人聊着什麼。沈玉跟随劉欣然做過貴賓的上門拜訪服務,對這位夫人印象很深,一臉慈藹,氣質自在從容,身邊上上下下的人也都言辭有禮。
陳助理去請江華萍。趁這功夫兒,沈玉把雕花木盒擺在長桌,取出收藏卡和簽收單。
江華萍走來,沈玉旋開木盒金屬扣。黑色絨布襯托下,一汪高冰種水月觀音吊墜,配黑色挂繩,水盈盈的翠,直逼人眼。
“真漂亮。”江華萍微笑,将它佩戴在胸前。聊天的人聚攏而來。
“不愧是翠玲珑出品。”有人贊歎。
這塊料子質地冰瑩細膩,種老起剛,十分圓潤富貴。菩薩開臉慈眉善目,線條流暢飽滿,靈動飄逸。
人人都說水月觀音自在逍遙,沈玉隻覺虛妄。
水月觀音。
水中月,鏡中花。
[淨渌水上,虛白光中;一睹其相,萬緣皆空。]
自然,這樣消極的話,她是不會對貴客說出口的。
江華萍含笑,在沈玉遞來的單據上簽字。她擡眼,看向沈玉身後,喚道:“小金,來幫江姨看看。”
金董是老金,小金便是金柳。
沈玉順着目光轉頭,赫然是金柳白皙的臉腮,正俯在她肩頭上方,向人群處看着。
金柳在呼吸,圓弧的鼻翼翕動。
嗯,是活的金柳。
她白皙的脖頸間,凝着團辛辣幽深的松柏香。
“江姨入手的自然是好的。”金柳笑,她的目光似乎隻直視着那尊觀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