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它是沈玉第一個成功的開臉作品，是大學時期，她在打工的玉石工作室偷空雕的。那時，她正練習如何雕人物面部，也是看到這個觀音，師傅才敢讓她去雕人物。

那幅白衣觀音畫像，現在也淪為金柳劇本中的一個道具嗎？

金柳要做什麼？

她明明一直很配合金柳的各種要求，去履行繼承程序。她也已經答應，萬一需要她在嘉緣的票數，她會站在金柳這邊。不僅是出于金柳的希望，更是遵照遺囑的期待，姥爺希望她和金柳能互相有所照應。

可是，金柳為什麼還要利用舊物？

那些往事，不需要刻意提醒，隻要金柳出現，就會在她的身體裡融化、重新流淌。

*

新的一周。到店後，沈玉先把上周走訪的單子轉交給欣然。

“尺寸倒是常見的吊墜大小，隻是種水要求高。”沈玉簡單說明。

“嗯，确實，”劉欣然邊看邊思考，“店裡暫時沒有合适的，我聯系下岐城那邊，讓陳老闆幫忙選幾塊料。後續我回複這個客戶，這幾天你先忙其它件。”

沈玉點頭，埋頭工作間。

這件玉石白而細膩，莫名讓她聯想到金柳後頸柔滑的皮膚，以及如夜的發絲穿過手指的觸感。

“呲！”沈玉吃痛皺眉。磨頭下劃時，左手移慢一拍，被刺出血來。

紅色的血迅速被滴水裝置沖散。

學徒期後，她已經很久沒被刺到過。

她放下玉料，用紙把血擦幹，按壓一會兒，又把水換掉，重新開動雕機。水泡着傷口，是這行經常遇到的事。

下班時，旁邊的小李從包中掏出個創可貼遞來，笑道：“手傷到了吧，哈哈，沈師傅也會馬失前蹄，給你。”

“謝謝。”沈玉微笑接過，簡單回應。

做玉雕的壞處，也就是會有些小傷小碰，以及慢性殺手。每天俯首靜坐十小時，對頸椎腰椎都是極大的考驗。一天下來，脖子都要僵掉。她還年輕，腰椎問題不明顯，很多老師傅有腰疼的老毛病。

除此之外，手要一直滴在水裡，摳細節要一直瞪着眼睛，白色的玉石塵屑如果被過多吸入也有得塵肺病的危險。

這些是很麻煩，但看着一整塊料子從棱角分明到粗坯、大型，逐漸顯出流暢圓潤的形體，展露神韻，沈玉很容易入定，心安。

她也很慶幸這份工作不需要那麼多人際交流。玉雕師們工作時很少聊天，大多各自戴着耳機聽書追劇，沈玉内斂的性格很适應這樣的工作模式。

走出店門，看到一輛眼熟的車子。

車窗降下，金柳黑沉沉的目光投過來。

她今天有點冷冰冰的。

沈玉自覺拉開車門，坐她旁邊。

車子一直不開動，沈玉轉頭看金柳，開口：“不是來找我的嗎？那我下車了。”

金柳一把拉住，用力到拽疼她胳膊上的骨頭，沈玉呲牙皺眉坐回，甩開她的手。

金柳不看她，也還是沒說什麼，發動車子，是去公寓的方向。

就這樣一直沉默着乘電梯、進房間、去飯廳吃完飯，簡單收拾。

重新坐回客廳沙發。

好像在比賽着看誰忍不住先開口。

“為什麼不回消息？”金柳終于發問。

沈玉心一墜。

她也想知道為什麼。

整整一周，每天金柳都會給她發幾條信息，但——她一次都沒有回複。

為什麼？

因為她要一天到晚埋頭工作沒時間看手機，假的；因為她回家已經很累，倒頭就睡，假的。

“我……”沈玉輕聲，“當時也沒有說，會回複。”

客廳隻有氛圍燈和幾盞落地燈開着，光線比較暗。

金柳單手托腮，看着面前沉寂的空氣。

一開始，她還會生氣，又怕沈玉出事，讓葉天去翠玲珑看了幾次。她人好好的，每天正常上班、回家。

金柳就等。或許她沒看到、或許晚點呢、或許她隻是在忙。

可是，兩天、三天，這已經是第六天。

為什麼，為什麼隻要兩人一分開，她就變得像黑洞，沒有任何消息返回。

從岐城分開後如此，現在又是這樣！

金柳低下頭，臉埋在長發的陰影裡，忽然笑了一聲。

“沈玉，”金柳看向她，嘴角仍噙着不明所以的笑，“我們結婚吧。”

金柳的笑，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