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玩味的态度讓東嫤對她的成見又加深了幾分。見越明鷗走遠,東嫤也與蔔逯兒一同往學宮大門走去,一路上念念叨叨的。
“真煩,說話就說話,老說些讓人聽不懂的詞兒,文绉绉的聽得人頭疼,一天都沒見她,課都不用上還說無尊卑呢。”
蔔逯兒看出她不忿,解釋道:“三公主自幼博覽群書,學識遠超你我,這幾日都在學宮藏書閣裡謄抄古籍,所以不與我們一同上課,怪我沒與阿嫤介紹。”
東嫤甩着從蔔逯兒手裡拿過來的水壺嘟囔着:“這怎麼也要怪到自己身上,和她關系這麼好呢。”
聲音有點小,蔔逯兒沒聽太清,詢問了一聲。
東嫤卻不說了,委屈問:“逯兒剛才拉我做什麼?”
蔔逯兒這才回過味來,于是與東嫤解釋自己的擔憂,一路與東嫤闡述着自己不偏向任何一方的中立看法。
東嫤多好哄,走到馬車近前也就将這一篇翻過了,不過該她難受的事兒還在後頭呢。
剛被撫順心氣的人坐到馬車上才想起來擔憂一會兒到家自己要面對什麼,回想這一天确實沒少闖禍,雖說是别人招惹她在先,但她也沒信心能在爹娘知道自己一天打兩架的事迹後仍安然無恙。
與越明鷗的事還是不說了吧,反正誤會解開了,也不擔心越明鷗告狀,好歹是個公主,總不能小氣。
心中思緒紛擾,讓蔔正陽知道她這麼一小段空當還能把公主得罪了好一通嘲笑時也無心回嘴,就這麼馬蹄嘚嗒回府邸。
窗外的景緻越發熟悉,離家越近,心懸得越高,最後索性簾子一放眼不見為淨,嘴裡最後一口水還沒吞,就聽外面響起勒馬的聲音。
到了。
東嫤喉頭咕咚一聲給自己吓一跳,說不怕,肯定是假的,她跟季昌明對着幹的時候渾歸渾,這會兒理智回籠,往日裡受過的各種教誨一股腦鑽出來了,抓住逯兒胳膊就想反悔。
“逯兒,要不,還是去你家吧?”
要是昨晚夜不歸宿的賬一起算的話可怎麼辦啊!
蔔正陽回想東嫤前幾日被關禁閉,也意識到嚴重性,想說确實回相府比較穩妥,至少将軍夫人來逮人的時候家裡長輩還能攔一攔。
蔔逯兒卻勸道:“阿嫤昨夜就偷跑出來了,今天還不回去會叫家人擔心的。”
東嫤知道逯兒說的有道理,但她也實在沒有進家門的勇氣,還想喝水壯膽,拿起水壺才想起來已經空了。
蔔正陽看她可憐兮兮的樣子于心不忍:“要不還是讓她來咱家吧,再差人去請将軍夫人來做客,解釋清楚了再接她回去?”
東嫤從沒像現在這樣覺得蔔正陽善良過,認為這個提議可行。
蔔逯兒卻搖頭:“我擔心秋後算賬,況且阿嫤沒知會家人就同我們去辦入學,放學也不回家,恐怕還會叫家人傷心。”
這麼說也有道理,畢竟昨天東嫤與娘親分别時不算愉快,再說别人入學都是爹娘送去的,她就算是自作主張還有逯兒陪伴,與其他同學對比起來仍有些心酸。
一時間想回家的心情勝過對未知懲戒的恐懼,于是心一橫拉開簾子跳下馬車,順道把逯兒接下來。
蔔逯兒陪東嫤回将軍府,蔔正陽回相府去替逯兒說明未歸原因,小夥伴就此分别。
東嫤由蔔逯兒陪着一路進到院子裡,路上碰到不少哥姐噓寒問暖,身邊人每多一句問候,東嫤就能從中多讀出一分擔憂。
一一回過,終于走到哥姐們提示的廳堂,結果東嫤到了門口硬是沒敢邁進去。
活見鬼,娘親居然在自己跟自己下棋!
東嫤好舞刀弄槍的脾性完全承自爹娘,東磬海在朝為官,自然不能免受四書五經琴棋書畫的荼毒,祝妍卻不同,行走江湖自由慣了,在飯桌前都坐不住别說書桌。
要是她這會兒在耍拳耍劍都還好說,偏偏在下棋,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正躊躇間,就聽到祝妍的聲音,“一天一夜不着家,這會兒還要我去請?”
東嫤聽她娘似乎沒生氣,趕緊谄笑着進門,“娘親,我放學回來了,逯兒也來啦!”
“來陪我下兩把,逯兒也來看看。”祝妍知道女兒搬救兵呢,偏不接茬。
蔔逯兒乖巧落座,觀棋不語。東嫤卻因為娘親的反常而戰戰兢兢,滿腹狐疑“怎麼什麼也不問”,又有心讨好,心思不在棋盤上,沒幾個回合便落下風。
室内靜得落針可聞,落子聲聲都像是敲在緊繃神經,東嫤實在拿不準祝妍的脾氣,忐忑許久終于在祝妍赢下棋局後松了口氣。
“這下棋也不難嘛!”祝妍下完一盤就沒興趣了。
東嫤忍不住好奇,“娘親怎麼這麼好興緻?”
“你嫣姨說這玩意兒能平心靜氣,要我說還是不如你一天少氣我幾回,”祝妍說着觑一眼女兒讨好的笑臉,正好瞧見眼眶處不和諧的淤色,一把撈過臉來細看,“你這兒怎麼回事?”
東嫤哪敢說實話,隻搪塞:“下午箭術課不小心磕的,不疼。”
祝妍放下心,聽說不疼,故意戳一下給女兒疼得直叫喚,也不管那邊嚷得多大聲,轉過來跟逯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