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嫤稍稍放下心,打算聊些輕快的話題,“你這次繡的是什麼花呀?”
“梨花,娘親幫我打好了樣。”
“說起來,我家院子裡的梨花都謝得差不多了,對了,上回說給你院子裡植一株,已經選好苗了,花匠說移栽要等五月才合适,到時候再栽到你院子裡來。”
蔔逯兒聲音聽起來也挺高興,“好。”
蔔正陽對話本故事更感興趣,問:“你屋裡的話本子看完沒有,要不要換新的?”
“看完了。”說着蔔逯兒咳嗽了兩聲。
東嫤連忙打斷:“嗓子啞了還咳嗽,還是少說話的好,快喝點兒水。”
蔔正陽也同意:“就聽我們說好了,我那兒的也看完了,等他們下回送藥的時候一起搬來和你換。”
隻聽隔窗又一陣響動,接着傳來倒水聲,過了一會兒,蔔逯兒才回到窗邊,“那我邊繡花邊聽你們說。”
有東嫤和蔔正陽這倆活寶在,怎麼可能會冷場,兩人從學宮課業講到拳腳功夫,最後不知怎的拐到話本故事上,把蔔逯兒笑得直咳嗽,迫着她不把一壺潤肺湯喝完不算完。
蔔裕和東磬海這邊也沒閑着。
不知是不是學宮遞的文書起作用,都伯侯那邊竟沒什麼動靜。本以為還要等兩日,沒想到隔天就在下朝回家時看見了都伯侯府的馬車。
得,怎麼老愛上門?
東磬海頭疼得很,好在蔔裕的馬車就在後面,于是遠遠走岔路繞一圈,準備走後門回家,把都伯侯交給蔔裕去對付。
都伯侯等了半天,沒等到東磬海,但見馬車上下來的是蔔裕,隻覺心裡發毛。
蔔裕笑容滿面和都伯侯見禮:“下官見過都伯侯,侯爺怎麼在這兒?”
都伯侯同蔔裕互相作揖,笑着打了招呼,沒回這個問題。
蔔裕明知故問:“侯爺莫非是在等下官?”
“沒有沒有,本侯是在等東将軍。”
“哦,将軍還沒回,侯爺是為了将軍千金和令郎世子的事?”
“正是,原來蔔相也知道,這點小事鬧得人盡皆知,本侯慚愧。”
蔔裕點點頭,心想“是應該慚愧”,嘴上卻說:“若是為這事,同下官說也無妨,小女與将軍千金一同上學,也與世子有些接觸。”
都伯侯本來就為文書上說自己兒子傷了相府千金的事頭疼,雖說自家逆子打死不認,但這證詞是三公主帶證人畫了押的,得罪相府這事兒就不能當不存在。
可也不能自己主動提,不然就是不打自招了。沒上過朝的閑爵,養尊處優慣了,哪見識過這些文官唬人的樣子,更别提面前這位建朝元老笑面虎,不免心裡發怵。
“聽聞将軍千金與犬子這次沖突牽連了令愛,不知傷勢如何,可有好轉?”
“勞侯爺挂念,隻是失血過多,這幾天靜養着,發了低熱見不得風。”說着蔔裕收斂笑意,面色憂愁起來。
都伯侯心裡暗暗叫苦,“也不知到底是誰做出這種事來挑撥同窗關系,嫁禍到犬子身上,令将軍千金也誤會一場。”
證據确鑿了都,還挺能裝。
蔔裕面上不顯,看了都伯侯一眼,“确實,本來小孩子打打鬧鬧,做長輩的好生教導一番就是了,偏偏有人栽贓陷害來挑撥幾家關系,恐怕目的不純,此事不可小觑,是該仔細查查。”
都伯侯有些心虛,但自家兒子矢口否認,學宮也沒定奪個所以然來,或許真是有人陷害呢?
“是啊,學宮那邊給的答複也模棱兩可,我這次來找将軍,也是想解釋其中誤會。”
“不知世子傷勢如何,世子金貴,将軍千金又從小練武,小孩子下手恐怕不知輕重,沒個分寸,希望世子沒有傷得太重。”
相爺千金都失血過多了,自己兒子不過是被打了幾巴掌,沒多久便消腫,即便胳膊脫臼,當時也給接回去了,哪好意思說什麼“傷重”。
都伯侯隻道:“無妨,隻是些皮外傷。”
蔔裕卻還要小題大做,一臉愧疚作揖道:“說到底,将軍千金誤會令郎世子而動手,也全是因小女而起,合該由下官代為賠罪。”
都伯侯連忙伸手去扶,“啊呀,這是哪裡的話,都是誤會,我兒一點小傷不足挂齒,現在最重要是找到幕後黑手,還大家一個公道。”
蔔裕正色道:“侯爺所言極是,這學宮也辦事不力,沒擔起教書育人的責任,竟教出如此道德敗壞的學生還放任自流,害得世子蒙受冤屈,為平不白之冤也得把學宮裡的閑人清理幹淨。”
這是打算借都伯侯的名義整治學宮呢,都伯侯沒反應過來學宮裡那群桃李遍朝野的老學究會讓自己樹敵多少,隻覺得蔔相處事公正,這麼做必然有他的道理。
“蔔相為國為民,勞心勞力,還要為這些小事分神,實在辛苦,那就有勞蔔相了。”
“下官分内之事,将軍那裡,下官也會同他解釋,侯爺放心。”
蔔裕竟願意為這點事去替自己同東磬海解釋,可外界傳言,蔔相與東将軍是老對頭,在朝堂上也時常意見相左不對付,都伯侯感動之餘又有些擔憂。
“那就,勞煩蔔相了。”
“哪裡哪裡,侯爺盡可以放心回去,一切交給下官。”
又寒暄了幾句,蔔裕才目送都伯侯坐上馬車離開,轉身走進府門便收起笑容。
之前不曾與這位都伯侯接觸,隻聽得對方寬厚仁德的美名,卻不知實際是軟弱輕信,為爵不為官恐怕還保護了這位善人。自己話裡帶刺他也聽不出個好賴,感覺像在捶棉花。
于是打定主意要把第一把火往學宮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