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來暑往,日子在不經意間流竄,分明一日接一日地過,卻好似眨眼便翻過了幾個年歲,日子長了,多深刻的情感與念想也都在不知不覺中消磨了。
往日知交的情狀都在記憶裡模糊,言笑晏晏中的觸碰、噓寒問暖時的關懷、朝逢夕别間的挂念,都一并随音容淡去。
本來應該是這樣的。
但東嫤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在自己和夥伴身上。
雖不能見面,但不曾間斷的信件無需等待回信,每月都準時遞到相府,事無巨細将自己的遭遇與願景道盡。
年節生辰的禮物也從不間斷地來往,每一分想念都裹進北上的驿件,每一成心意都寫進橫平豎直的字裡行間。
即便分居兩地、一别經年,心知彼此沐浴的是同一片日光,仰觀的是同一輪明月,情誼便能跨越千裡,時隔多年愈發深厚。
蔔逯兒着手的事業與東嫤日漸精進的功法一樣蒸蒸日上,和京城貴女們借由生意往來聯結成緊密的關系網,明面的成效為暗地的籌備提供了龐大的資金支持。
京城貴胄間的信息來往因關系網的建立以及越明鷗利用身份推波助瀾,已經大體掌握在手中,隻是向京外輻射還依賴驿線和行商,收效不甚理想。
邊境近年沒有異動,越明鷗的處境卻不太平,皇後頻頻試探公主屬意的郎君,即便越明鷗已經憑借出色的能力在戶部話事,公主身份還是讓她舉步維艱。
懸濟醫館現下已交由江笠陽代管,老神醫年邁,尋常症結不出診,好在江笠陽醫術日益精進,作為神醫得意門生,即使年輕,也不曾砸過醫館的招牌。
蔔家兩兄弟明顯選擇了不同的道路,年長的一心撲向朝堂,年幼的心思野放不思進取。不過相府倒沒有對子女成龍成鳳抱有多大期望,全府上下現在頭疼的僅一件事。
尋常女子二七時天癸至,蔔逯兒因天生畏寒,及笄将至還未見經脈初動,老神醫診過一次,告知養着便是,可傅孟嫣實在擔心女兒的身體,因此邀江笠陽出入相府也愈發頻繁。
次次結果都一樣,為消除傅孟嫣心頭焦慮,江笠陽便約定自發每三日來請一次脈,時間長了,傅孟嫣也就順了蔔逯兒的安撫,不再次次都坐一旁盯着。
江笠陽摸着脈與蔔逯兒搭話:“近日脈象愈發穩健,月事物件可都備齊了?”
蔔逯兒點頭應:“備齊了,明明天兒還熱,手爐卻也備着。”
“即便天氣炎熱也不能馬虎,你身子畏寒,初來癸水恐怕比常人更疼痛難忍,”江笠陽收回手,邊收拾邊叮囑,“進補的食材也一并備着嗎?”
蔔逯兒笑道:“後院的烏雞都養了十幾隻呢!”
江笠陽看着逯兒自我調侃的樣子不禁失笑問:“對了,你近日學宮課結,手上也沒有什麼要緊事,可有什麼打算?”
“想去看看阿嫤,之前休沐時間不夠往返,現下時間倒是寬裕了,不過得等生辰之後才能啟程。”
相府對子女生辰向來看重,也确實是無法在生辰之前啟程,同日出生的兩人又不能一起過生辰了,好在能見面。
江笠陽醫務纏身,離不了京,隻好抱怨東嫤,“這麼些年了,那丫頭自稱習武不曾懈怠,怎麼還不能下山呢,多久沒回來了?”
“阿嫤師門的考驗嚴苛,不會輕易放人的,何況她受器重,想來下山更不容易。”
“也是,聽說二皇子最近給你送了簪子,你本就無意,躲出去也好。”
蔔逯兒心頭一沉,二皇子以往都是往相府填名貴藥材,眼見及笄将至,卻送了簪子,難說是無心之失,就怕什麼時候請旨下聘,正好将及笄禮如期舉辦在許嫁之後、出嫁之前。
即便來癸不易的名聲已經打出去,恐怕也不能借子嗣難延的名義擋一擋,對方看中的是背靠相府,并不在意相府千金是誰。雖說蔔裕在探過女兒口風後以禮尚往來的方式婉拒,可“來往甚密”的流言還是變相給二皇子提供了助力。
嘗過甜頭的人,隻會将機會咬得更緊。
江笠陽見蔔逯兒沉思的模樣,察覺到失言,好想對鏡翻自己白眼,又開始想念東嫤那張嘴,可惜現下隻得自己岔開話題。
“你來癸水的期限還不能确定,要是路上遇到月事就麻煩了,生辰之後出發之前,來醫館讓師父再給你診一次吧。”
蔔逯兒點頭應下,順勢邀約:“下午郡主點了戲,江姐姐有時間一起去嗎?”
江笠陽已經收好東西準備告辭:“不了,得回醫館,出來這一陣兒,還不知道堆了多少事等着呢。”
“醫館的夥計不也能分擔,至少一起吃過飯再回去?”
江笠陽猶豫了一下,還是忍痛拒絕:“今天是不行了,公主要來看眼睛。”
雖說這幾年常見面大家也算有些交情,但堂堂公主即便江笠陽再怎麼熟悉也得罪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