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村翔奇怪地看了傑森一眼。
不是要問校園霸淩有關的嗎?為什麼扯些其他的。
“是嗎?”吉野順平眼中的警惕消融一些,沒再像擋着仇人那樣擋着兩人。
幾人坐回了沙發,氛圍平和下來。
但吉野順平還是感覺到渾身不自在。
尤其是那個看起來很好好先生的外國男人,自己總有種被全部看透的感覺。
他瞥了對方一眼,果然看到那雙藍色眼睛裡裝着的包容與笑意。
吉野順平心裡一緊,扒拉兩下劉海,确認蓋好了額頭。
“你要問什麼?”吉野順平抱起雙臂,不耐說道。“你們說有錢我才同意的。不過,如果是過分的問題我可不會回答。”
傑森想了想,開口:“學校裡你最喜歡的老師是哪位?”
吉野順平移開眼睛:“沒有誰。”
傑森:“最喜歡的課程?”
吉野順平:“都差不多吧。”
啊,怎麼都是些無聊的問題。
吉野順平分神想道。
從喜歡的課程到午餐最喜歡吃什麼,還有班級裡有多少戀愛的。
這個人究竟是怎麼回事啊?吉野順平煩惱地皺起眉。
但他沒發現,不知不覺間,他的态度軟和下來,也能好好回答後面的問題。
吉野凪在一旁看着,忽然明白了記者先生問這些無聊問題的用意。
她忍不住笑起來。
隻有中村翔左翻右翻手裡的文件,止不住地疑惑冒出來。
這些問題怎麼和提前準備的完全不一樣啊!
傑森:“嗯…最後我還想問問你最喜歡的電影是什麼?”
吉野順平抿了抿唇:“如果硬要說的話,《蚯蚓人》吧。”
中村翔&吉野凪:那是什麼?
兩人正懵圈中,卻聽見克拉克從善如流地接過話頭。
傑森:“啊,是那部電影啊,雖然有些情節處理的比較粗糙,邏輯鍊偶爾也不順暢,但是驚悚情節做的還是不錯的。”
“诶,你知道那部電影?”吉野順平面露驚訝,身體向傑森傾斜。“那部電影還是很小衆的。”
傑森很誠實地回答:“因為我一個朋友很喜歡,所以我陪他看過。據說下一部的主線是愛,還是挺讓人期待的。”
“對,對!”吉野順平興奮地紅了臉,沉浸在電影的世界裡無法自拔,絲毫沒有注意到他和傑森的距離越拉越近。
吉野凪在一旁撐着頭,微笑着看着兩人。
訪談結束後,吉野順平還頗有些舍不得。
他真的很少碰到和自己有共同愛好的人。
臨走時,傑森提出了和吉野凪單獨交流。
“吉野夫人,我想順平的情況可能比我們想的還要嚴重。”傑森嚴肅說道。
吉野凪忽的愣住。
中村翔:“哈?什麼意思?”
傑森攤開記錄下來的問題,對兩人解釋:“這是我剛才問順平的問題。”
中村翔糾結着眉頭:“這不是你為了緩和氣氛随便扯出來的嗎?”
“不僅僅是為了這個。”傑森搖了搖頭,說。“這些問題雖然都很無聊,但實際上都能反應順平的心理。”
吉野凪微愣。
傑森繼續說:“沒有喜歡的老師,沒有喜歡的課程,這說明順平已經放棄了求助,也側面說明他遭受霸淩的時間很長,而且很有可能延續到日常生活中。”
“沒有喜歡的食物,沒有熟悉的同學,甚至不知道班級裡的八卦,這說明他早就和他的同學有隔閡,那些同學也很可能參與進了霸淩中來。”
“還有其他的問題…”傑森一一指出。“總之,情況比較嚴重。我有理由懷疑順平遭受的霸淩怕是已經體現在他身體上了。”
“吉野夫人,順平他是什麼時候留的劉海呢?”
吉野凪呆愣地看着筆記本,腦子裡一團亂。
“劉海…”
對啊,什麼時候呢?在她以為那隻是青少年的個性的時候?
傑森注意到她痛苦的表情,不忍地歎口氣歎口氣:“我沒有在順平面前挑明這個,是因為如果在他最關心的人面前戳破他内心最痛苦的地方的話,他很可能會崩潰,更加拒絕别人的幫助。”
吉野凪捂着頭,踉跄着就要倒下。
傑森扶住她,讓她能靠在自己肩上。
“我該怎麼辦?”吉野凪愣愣地說,淚水不自覺地聚集。“為什麼一直都沒發現那孩子過的這麼辛苦。我該怎麼辦?”
“讓他轉學吧。”傑森說道。“現在能做的隻有這個。而且,他到底是需要一些同齡的朋友,可以一起玩樂、一起吐槽、一起叛逆的朋友。隻有同齡的友人,才能真正地驅散他身上的孤僻,這點隻憑我們這些成年人是辦不到的。”
吉野凪聽進去了這些話,隻是還沒有力氣做出回應。
“隻有這樣了嗎…”吉野凪喃喃道,眼裡透出不甘心。
傑森當然知道她在不甘心什麼,于是他說道:“有時候大衆輿論也是一種強大的武器。”
他将公司的名片再次遞給吉野凪:“等您跟順平溝通過後,而他也同意站出來的話,那麼歡迎來找我,我知道該怎麼用文字的力量去懲罰那些人。”
吉野凪看着他,點了點頭。
傑森兩人來到屋外,他注意到那位孤僻的少年正從客廳裡偷偷看自己。
少年有點不舍,但也僅是一點點而已。
“等你們準備好了,就聯系我。”傑森說,他看向屋内的吉野順平,略微提高了聲音。“如果順平有需要幫忙的,也可以聯系我。”
他的話語太真誠了,讓人忍不住去信任。
“哦。”吉野順平偏過了頭。
待他們走後,吉野凪來到自己兒子身邊,沉默地、緊緊地抱住了他。
吉野順平:“媽媽?”
“順平,”吉野凪的聲音壓抑着痛苦。“能給我看看你的額頭嗎?”
吉野順平的心髒痛苦地揪起來。
……
“到頭來還是沒完成任務,”中村翔不滿地瞪傑森一眼。“這下肯定會連累我挨罵。”
“抱歉。”傑森讨好地朝他笑笑。“社長責怪起來的話我會負責的。”
“啊,也沒那麼嚴重。”中村翔揉了揉鼻子。“能幫到一個學生也不錯啦。”
傑森微笑起來。
“嗯。”
傑森:“不過,我可不覺得這篇采訪報道會失敗。”
中村翔:“嗯?為什麼?”
傑森擡頭,看着将半邊天映成紅色的夕陽,緩緩說道。
“有時候,家人的愛遠超我們想象。那個少年,一定會堅強起來勇敢反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