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身離開戲台,大口呼吸着,夜晚微涼的空氣灌入胸腔,讓混沌的頭腦稍微清醒了些。
沈墨說過,這個世界是有規則的,李飛必定是觸碰了什麼禁忌。表面上看,禁忌就是參加演出遲到,但,規則真的會如此簡單麼?
“志零兄弟?”一隻寬厚的手搭在了他肩上,林楓擡頭,對上了張誠關切的目光。
“你肯定不好受吧。空間裡再恐怖的場景都不為怪,我們隻能适應。”這個體格健碩的中年漢子苦笑道,表情夾雜着麻木和疲憊。
林楓強打精神,擠出一個友善的微笑,“張哥,沒事,我調整一下就好了。”
“對了,你那個小女朋友好像狀态不大好…”張誠欲言又止,斟酌着用詞,“聽哥一句勸,這種時候就别和小姑娘鬧别扭了。我們男人嘛,總是要多包容些。”
沈墨?她看上去是老玩家了,應該早就習慣了這些場景,不至于吧...林楓不明所以,轉身跟着張誠往戲台走。
遠遠地,便看見幾個人聚成一堆,沈墨正被黃靜攙扶着,整個人幾乎癱軟在對方懷裡。
她哭得梨花帶雨,秀美的眼睛已經紅腫,纖瘦的肩膀顫抖着,看上去嬌弱無助。
果然,美女落淚,總是格外惹人憐惜。
若不是林楓清楚沈墨的作派,恐怕也會像其他人一樣,被這副楚楚可憐的模樣騙過去,忍不住上前安慰。
“嗚…零子,你去哪裡了,怎麼才來!我好害怕...嗚嗚...”沈墨擡起淚眼朦胧的小臉,幾米開外就精準鎖定了林楓的位置,下一秒踉跄着撲了過來。
“多虧黃靜姐姐安慰,嗚,我現在覺得好多了!”她抽抽哒哒地說着,轉頭向黃靜投去了感激的目光,眼角淚珠未幹。
“黃靜姐姐,我們才第二次進空間,不懂的還很多...你要帶帶我們呀!”
黃靜溫和地笑了笑,随手将鬓角的幾縷落發别到耳後——方才安撫沈墨時,被她拉扯得有些狼狽。“沒事的。我也是從你們這個階段過來的,見多了就好了。”
她神情從容,帶着過來人特有的沉穩,“小秦妹妹,這幾天有什麼需要幫忙的,都可以來和我說哈。”
“黃靜姐姐,你這麼好,真是天下第一大善人。”沈墨語氣真誠,大眼睛忽閃忽閃地眨着。
回聚賢堂客棧的路上,林楓和沈墨落在隊伍的最後面。夜風卷着潮濕的霧氣漫過青石闆路,月光下竹影森森,枝葉摩挲将幾人的腳步聲淹沒。
沈墨此刻像是換了個人,收斂起了剛才的柔弱模樣,唇線緊繃,臉上看不出一絲情緒。
“墨姐,你覺不覺得有些蹊跷?”林楓壓低聲音,問出了困擾自己已久的問題,“李飛這事未免太巧了。早不拉肚子晚不拉肚子,偏偏在演出前發作?”
“有意思。”沈墨嘴角淺勾,笑得不懷好意,像一隻狡黠的狐狸。她的目光穿過夜色,落在前方人群中的黃靜身上。
轉頭,她就對上了林楓那新人特有的眼神,清澈中還帶着點愚蠢。“你離她遠點。”她歎了口氣補充道。
隊伍前方,黃靜正在張誠旁邊安靜走着,不時擡頭讨論着什麼,月光将她的面容鍍上一層柔光,顯得更加溫婉。
遠遠觀察着這個看似最善解人意的“前輩”,不知為何,林楓總覺得黃靜的身上透着股,他說不上來的反差感。
他忽然想起李飛臨死前那雙瞪大的眼睛,裡面充滿了困惑和不甘。可憐的李飛,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
客棧裡漆黑一片,兩個前台接待員不知所蹤,前台貼了個告示,“電路檢修,晚間亥時至醜時停電,照明蠟燭已放置于各位房内,望周知。”
唯有二樓鐘馗畫像前的蠟燭噼啪作響地跳動着,火舌舔舐着空氣,發出忽明忽暗的紅光。
經曆了剛剛戲台那一幕,幾人都心力俱疲,失去了繼續探查的欲望,草草約定好第二天一早再集合讨論,便準備返回各自房間睡下。
“大家晚上别輕易出門。”陸遠打開手電筒,站在樓梯口朝着其餘幾人說,“絕不可能隻是停電這麼簡單。”
房門口臨分别前,張誠也再三叮囑着林楓和沈墨,擔憂的目光像個老父親。“志玲兄弟,小秦妹子,我們就在隔壁。晚上要是有事,敲敲牆壁示意下。”
“明白。第一晚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互相照應!”這個看上去虎背熊腰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此刻竟然還有些可愛。
果然是停電了,房間裡是也伸手不見五指。門檻處靜靜躺着一隻雕花檀木匣,三支紅燭整齊排列,旁邊放了一把包漿溫潤的火折子。
趁沈墨洗澡的功夫,林楓貼心地在自己和沈墨床邊的地上點起了一支紅燭,昏黃光暈溢滿了整個小卧房,看上去甚至還有些溫馨。
他躺在地鋪上,擺弄着手機。雖然景區裡沒有信号,但本地功能還是可以用的,剩餘70%的電量,省着用還能撐個兩三天。
林楓再次點開了那張實況圖。圖片上的中式宅院和今天見到的沒什麼不同,青石黑瓦,朱漆大門,幾簇竹子随風擺動。
隻是有那麼一瞬間,他好像看到那竹叢間有東西一閃而過。
他心中一緊,連忙坐了起來,兩指放大定格着畫面,反複逐幀查看着。終于,在竹枝交錯的縫隙間,捕捉到一抹轉瞬即逝的米色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