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意識的前一秒，沈還腦袋裡隻閃過一個念頭：這就是結局了嗎？

這就是他人生故事的結局了嗎？

那些一閃而過的無數過往碎片，張張組合起來，在他腦海中拼合成一副巨大的遺憾。

他強忍着痛扭過脖子，再看了一眼這個四年不見的人，看見一注血紅流進他的眼睛，劃過他的臉頰，劈開了他那張完美的臉。

忽然有點後悔，剛才在機場為什麼不讓他牽着自己的手……

積蓄在眼眶的淚大顆大顆滴落，他的視線勉強清晰起來，忽然他擡頭，問經紀人，“沈還呢？他現在在哪裡？”

“陸餘舟”忽然回魂，祝溶溶被他吓了一跳，拍了拍胸口道：“别緊張，這次車禍不嚴重，你傷得比較重，他沒事，在隔壁房間休息，再吊一瓶水就能出院了。”

悲傷和恐慌一下子消退，像是河水被抽幹一樣，反而讓他暈乎一瞬，恢複後他掀開被子下床，“我要去看他。”

“哎呀，你着急什麼，跟你說了人沒事，你這還紮着針呢，你小心一點！”

經紀人連忙幫他去推輸液架小跑着追他，像個操碎了心的老媽子。

早知道不穿高跟鞋了。

肢體有些僵硬，沈還這兩步走得很不自然，胳膊腿兒就跟剛組裝好似的，不肯聽他使喚。

祝溶溶在一旁觀察，總覺得他情況不樂觀，把他送到隔壁門口就去找醫生。

“進去吧，你弟弟就在裡面，我去問問醫生，看要不要再給你做一遍腦部CT和全身檢查。”

沈還：“……”

什麼意思？

私人醫院的單人病房格局都差不多，進門拐個頭就能看到病床，但病床上卻沒有人，原本應該躺着休息的病号，此時正立在衣櫃旁的鏡子邊，出神地照鏡子。

沈還一眼就看到，那人根本不是陸餘舟，一頭惹眼的薄荷綠，還有鏡子裡熟的不能再熟的面孔……

那分明是他自己！

他腳步晃了晃，忽然覺得腦子有點不夠用了。

這到底是什麼情況？不是借屍還魂？

他拖着輸液架快步跑過去，迫切想要知道如果自己在陸餘舟身體裡醒來，那誰又在他身體裡？

接着他看見“自己”慢慢轉頭，對方看見他的那一秒，眼底微微閃過一絲驚訝，但很明顯沒有自己琢磨出真相時那麼不淡定，他隻是挑了挑眉，然後露出仿佛了然的神情，求證地喊了聲，“沈還？”

沈還一下子明白了，懸着的心終于徹底落了回去。

是陸餘舟。

還好，隻是身體互換，不是借屍還魂。

他沒有意識到自己以一種刁鑽的方式迅速地消化了一件不那麼尋常的事。

陸餘舟頂着沈還的臉，在鏡子裡上下左右看了一遍，又擡起手在臉上摸來摸去。

他動作慢條斯理的，指腹輕輕壓着喉結，勾過下巴順着往上，劃過臉頰，又往後撫向耳根，看得沈還一愣一愣的。

像是親眼看着自己被調戲……

後知後覺地他才意識到荒唐所在，“怎麼會這樣？”

“不清楚。但也不是在做夢。”陸餘舟似乎已經接受了現實。

沈還努力回想昨晚的情況，試圖找到原因。

昨晚他們的車出了意外，整個車頭都撞在了綠化帶上，接着兩人就暈了過去，一醒來就變成現在的樣子。

這當中能出什麼岔子，才能發生這種超自然事件？

“還好隻是互換了身體，沒有一起被雷劈死，算不錯了。”陸餘舟轉身，竟然還對他笑了笑。

“……你去哪兒？”

勉強接受了自己遇到超自然事件這個結果，沈還還是有點不适應，看着自己的身體不受自己控制在房間走來走去，怎麼都有點不安。

陸餘舟拉開衛生間的門，聞言回身看向他，“上廁所，畢竟是你的身體，憋壞了可不好。”

“哦……”

沈還低下頭，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什麼，“等等，那……那是我的身體。”

“嗯？我知道，但現在是我的了……還是說，你想自己來？”

沈還：“……”

不知道為什麼，沈還總覺得自己那雙眼睛裡裝上陸餘舟的靈魂後，語氣盡管嚴肅認真，但眼底卻有一絲狡黠。

這人真的是他哥嗎？怎麼和以前不太一樣？

以前的陸餘舟對他也很好，但性子有些冷，不愛笑，身上散發着一種終古不化的雪山的凜冽感，時常讓他産生一種，如果不是他作為哥哥的責任感在，陸餘舟才不會有這種耐心縱容他的各種胡攪蠻纏。

眼睜睜看着陸餘舟關上衛生間的門，沈還閉上眼睛，比三急本人還焦急。

尿尿總是要脫褲子的，雖然按理說也是他自己在動手，可意志和思想卻屬于另一個人。

由此及彼，那現在陸餘舟的身體也歸他操控了，他低頭，把那雙手翻來覆去看了看。

他是個手控，不得不說這雙手的确好看，骨節勻稱手指修長，青筋在手背皮膚上微微凸起，指腹和掌心出有一層薄繭，并不粗粝，握在手心時反而溫厚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