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他右腿畫圓後撤一步，重心壓低——

蘇白的眼睛險些沒捕捉到這畫面：清川閃電般竄至中央，但又似閑庭信步，擡手一抓，再一抓，兩條魚到手了，衣袖上未見任何水迹。

嘩然一下，在他落地時，身後水潭兩道水牆互相拍打沖擊，雪白的水珠洋洋灑灑，反射光輝。

清川得意洋洋亮出手上兩隻撲騰的完好無損的魚：“如何？”

他預想中的蘇白應當是神色大變，不說張大了嘴吧至少也得狂拍手掌，滿臉崇拜。于是乎他面挂微笑擡眼仔細一看，笑意僵在原地。

“好，但不夠。”

“哪不夠？”

“抓的沒我多。”蘇白煞有其事指指自己抓的魚，“我有三條。”

清川聞聲臉色驟變語調拔高：“我可是赤手空拳——”

“我有三條！”

“我還萬魚叢中過，滴水不沾身——”

“我有三條！！”

……

得，清川本欲立起一個讓徒弟仰慕崇拜的形象，現在看來，還沒來得及構築就塌得渣都不剩了。

清川欲哭無淚，還乖乖地被命令去扒鱗剖腹扯出内髒——畢竟他也隻會幹這活。

名震天下令人聞風色變的清川上仙，此時此刻成了點頭哈腰說一不二的打雜工。

先前讓其拾些幹柴好生火，回頭一看草叢樹林燒了大片；讓其給食物切絲切塊，若非有法術加持不然能給手指頭剁下來；蘇白無奈說不行盯着點火，燒開了就給鍋拿下來，嚯，這家夥壓根不知道什麼叫燒開了，鍋底都黑了還在目不轉睛地盯着……

蘇白無數次呆滞在原地，無數次抄起揚水劍崩潰大喊“我今天一定要殺了你”，又無數次在他滑跪磕頭時心軟，然後就看着他花枝招展地去賣藝……賺到的錢盡數拿去下館子了。

蘇白有時候都絕望了：他真的是清川上仙？他是清川上仙？！他怎麼可能是……

不對吧，這不對吧！！

蘇白在内心默默流下寬面條眼淚，外表無異，取過清洗幹淨的魚，将野果子擠壓出汁水，均勻塗抹在魚的表層，剩下的果肉也沒浪費，通通塞進魚肚。一根長樹枝穿透魚肉，架在生好的火堆上方。

柴火哔啵作響，不多時，混着清冽果香的烤魚香味彌漫。

蘇白呆呆地望着逐漸變得焦黃的魚肉，出了神。

以前自己也是餓極了才去抓的魚，隻是一開始隻能吃些小蝦小螃蟹，也不知道怎麼烹饪，囫囵洗了一下就塞進肚子了，險些給喉嚨刮破。

不頂飽。

再後來，蘇白觀摩到其他人生柴火，數次嘗試終于升起極小的火苗，沒多久就被吹熄，但也能吃上一口熱乎的，身子也暖和了一陣。

……

“蘇白？蘇白？”清川問詢兩聲，未見回應，擡手在其眼前晃了又晃，“我說的你聽見了嗎？”

蘇白如夢方醒：“啊？”

清川神色如常，歎一口氣：“合着我剛剛說的都沒聽見啊。”

“……抱歉。”蘇白取過烤熟的魚，“師父父别生氣，這串烤魚你先吃。”

清川順過，那股子香而不膩的烤魚香味撲鼻而來，果香掩蓋過土腥味，烤得那叫一個肥嫩流油。他吹了兩口氣，熱氣搖曳散去，旋即下口。

入口即化，軟爛彈牙，腹中果肉也帶來了别樣的口感。

清川吃得爽了，也不再計較什麼，再度重複：“如今你劍法小成，要不要去試試接個委托？若是你能獨自完成，我們便開始下一曆練，為師正式授你馭靈之法。當然，前提是獨自完成。”

蘇白三口兩口吃幹淨大半條魚，聞言嘴上動作停滞了，當他意識到清川在說什麼的時候，連忙嚼吧嚼吧囫囵咽下：“可我現在不是已經在獨自斬殺妖魔了嗎？”

清川不置可否：“普通弟子曆練或多或少都會接到百姓的委托，上至處理異端禍亂，下至尋找阿貓阿狗，不論如何都是必經之路。如今我要你做的是，獨自完成一件我認可的委托。”

“那……”

清川倏爾一笑：“是什麼暫時我也沒把握。”

“……”

“無妨，地圖顯示五十裡外有個叫蝶戀城的地方，靈氣濃郁，風水亦不錯。據我所知自三百年前仙家就挺喜歡光顧這裡，偶爾也有神明造訪的傳聞，不妨就前去探查一番。”

蘇白的眼睛蓦然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