蘑菇林瘴氣極重,白茫茫的,不說視野極其受限了,多待一些時候都會感覺渾身難受。
好在他們有術法蔽體,尚且能抵禦。
蘇白到時,果真看見了一堆蘑菇,圓的扁的,紅的白的,紮根在朽木或泥地上,确實符合蘑菇林這個名字。
他們一行五人,入了蘑菇林就隐隐有了迷失方向之感,連忙掏出拓印的地圖查看,比劃方向。
叢林中鳥獸隐隐約約,似是觊觎着不速之客,但誰也沒有更進一步。
小龍舟昂首,瞳孔驟縮,發出低吼。
蘇白微微側過頭來:“怎麼了?”
小龍舟哼氣:“這群家夥想吃了咱。”
蘇白不以為意:“那到時候都給它們烤了,給咱小龍舟做頓烤肉大餐。”
他說話時,威壓洩露出來,須臾,雜音消失得無影無蹤。
清川贊賞不已:“不錯。”
自修補靈體以來,蘇白對靈力的掌控愈發熟稔,在同輩裡已經達到了恐怖的地步。
不說碾壓陳傲了,甚至能與方徹一較高下。
稚嫩了些,相對同門小輩,也算得上老練。
蘇白不知清川思緒,對比了地圖,腳步一頓,伸手指向前方。
“那個好像就是圖上所畫之物。”
白霧中,隐隐約約露出藍紫色的蘑菇,影影綽綽,約兩掌寬,傘蓋下密密麻麻堆疊着孢子,隐隐可見中央有什麼東西。
清川上前去,在蘇白欲擡步時呵道:“别上來!”
蘇白猛地一顫,隻聽他說:“這是蝶繭菇,一種吃人的菇。”
小輩齊齊倒吸一口冷氣:“吃人?”
清川随手摘了顆孢子,捏碎成渣,取出内裡那坨被粘液包裹的物什——那是一隻被吞掉分解的鳥類翅膀,已經快消化殆盡了。
他頗為嫌棄地甩掉手上黏液,取出手帕擦拭後随手一丢,而後連着手帕燒了那一小片蝶繭菇。
火燒得極快,不多時便隻剩灰燼,一股子糊味很是難聞。
“蝶繭菇,正如其名,它的孢子和蟲繭類似,會通過吃掉生物來孕育下一代,孢子破了,新的蝶繭菇也便長出來了。”他不疾不徐望向四個擠在一起打顫的鹌鹑,冷笑,“要是誰一個不小心碰了——”
鹌鹑們紛紛咽了口水。
“附近的蝶繭菇就會盡數撲上來,吞噬殆盡,渣都不剩!”
鹌鹑們在小龍舟的帶頭下吓得嗷嗷叫喚。
故意吓唬完的清川正色,仿佛一切與他無關。
燕不回柔弱舉手:“那上仙,你為何沒事?”
清川白了一眼:“我是劍靈,劍靈何來肉/體之說。”
“哦哦哦。”
蘇白沉吟:“那我們拿東西把臉和手包起來,應當就無礙了?”
清川點頭:“話是這麼說沒錯……”
鹌鹑們俯身傾耳以請。
“這可是卞易那老不死的據點啊。”他望向某處,眼神帶了某些鄙夷,“西南養蠱,指不定連蘑菇都一塊養呢。”
于是鹌鹑們縮着脖子蹑手蹑腳随大步邁去的清川行進。
不知是小龍舟和蘇白的威懾起了作用,還是蝶繭菇邪性太強,但凡靠近蝶繭菇的地方,都沒有任何一隻兇獸出沒。
而燕不回那隻名叫百金的藍翅紅喙鷹,自始至終沒有發出任何警示的鳴叫。
這便奇了。
而且沿路的蝶繭菇孢子越來越大,甚至已經到了一個拳頭的大小,多少有些詭異了。
蘇白沉思時,他們同時停下腳步——
眼前出現了人影,掩在瘴氣中,隻能看得清人形的影子來回搖晃,四肢不大協調地扭動。
這絕對不是正常人。
尚不明朗對方是什麼東西時,他們誰也不敢打草驚蛇。
忽而蘑菇林深處傳來一陣鼓聲,古老,神秘,勾人魂魄,攝人心魂。
鼓點有節奏地響着,恍若在操控這些人影,隻見其同時轉向一處,撲通下跪,朝拜遠方。
他們身後亦不知何時出現腳步聲,更遠處的人影四面八方冒了出來,無言包圍住他們。
蘇白眉頭一跳,眼疾手快拉着旁邊幾人一起下跪,佯裝自己也是其中一員。
人影發出的嘶啞怪叫應着鼓聲,逐漸彙聚起一股狂風,直擊心靈。那股狂風席卷而來,所過之處濃霧無不被卷走吞噬。
蘇白看清了這些人影的真面容。
——渾身泛紫的、或腫脹或幹癟的、雙眼無神的屍體,身上多多少少都殘留着孢子。
行屍走肉。
鼓點驟然激昂起來,行屍走肉紛紛爬起,晃晃悠悠地前行。
他們口中的吼叫逐漸演化了含糊不清的呢喃,從“嗯嗯啊啊”變成了“敬頌主上”,青紫色退去,竟成了與常人無異的肉色。怪異的肉/體比例恢複正常,高矮胖瘦,男女老少,人影眸中清明一片,笑意盈盈,卻森然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