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眼前一幕,于蓁蓁不禁脫口而出:“你怎麼喝這麼多酒?”
謝予鶴側着臉看她,蠟燭在他另一側,讓他的面容隐在黑暗裡,于蓁蓁隻看到他的頭部剪影,而她問了話之後謝予鶴很久沒回應,隻聽到很輕的一聲、他喉中發出的低沉嗤聲,也不知道在嗤誰。
再定睛一看,托盤裡的幾瓶酒都是烈性洋酒,于蓁蓁蹙起眉,覺得他半夜獨自喝酒泡溫泉的行為莫名其妙。
出于好心,她提醒說:“泡溫泉不能喝酒。”
謝予鶴終于開了口,說的卻還是那句問話:“你去哪?”
于蓁蓁的借口信手拈來:“吃多了,出來散散步消食。”
她房間的燈原本已經熄了,但一會兒又重新亮起,不久人就從陽台門竄了出來,謝予鶴問:“那你怎麼偷偷摸摸的?”
“我哪有偷偷摸摸?”于蓁蓁反駁,但底氣不足,連這句話的音量她都不敢提高,她想馬上溜:“不跟你說了。”
她話剛落,謝予鶴手裡的酒杯就“咚”一聲重重砸在了池沿上,玻璃杯瞬間碎裂開。
于蓁蓁被這忽然的動靜吓一跳,視線落去動靜來處,看見謝予鶴已經伸手去拿碎玻璃,正慢條斯理地将它們一塊接一塊放到托盤裡去,她正要說這樣徒手去拿危險,就見謝予鶴的手一下頓住。
于蓁蓁立刻意識到他是劃到了手。
但在她視野裡,謝予鶴的手指隻是頓了那麼一瞬,接着就重新開始重複之前的動作,而很快,她就見到了留在他放下的玻璃片上的血迹。
于蓁蓁心髒被這一幕刺激得瞬間劇烈跳動起來,她快步走過去,距離近了後那些玻璃上的紅更是觸目驚心,她覺得謝予鶴已經喝醉:“你的手不痛嗎?”
謝予鶴掀眸看她。
這一下于蓁蓁終于看清了他的臉,他眸中紅血絲明顯,不知道是喝酒喝出來的,還是溫泉泡出來的,還是兩個原因一起搞出來的。
泡溫泉喝酒很危險,他還喝了幾瓶,于蓁蓁蹲下身,抓住謝予鶴還拿着碎玻璃的那隻手的手腕:“你别用手撿,讓他們員工來處理。”
謝予鶴沉默,垂目去看着指尖,将手裡那片形狀類似橢圓的玻璃遞到蠟燭前用光照,沾血的玻璃在光源照射下折射出幾線很有藝術美感的光,他嘴角緩緩勾起。
這一刻,于蓁蓁竟從謝予鶴的神态裡看出一種欣賞寶物的姿态。
可明明隻是個碎玻璃,還是個鋒利的、染着他血的碎玻璃,于蓁蓁覺得謝予鶴醉得不輕,搖了搖他的手腕,有些不耐煩:“你抓着做什麼?放掉啊,你出來,别泡了。”
謝予鶴很輕地吐出一個字。
于蓁蓁沒聽清:“什麼?”
謝予鶴:“魚。”
于蓁蓁耐心漸失:“什麼魚?就一個玻璃片,你快丢掉。”
謝予鶴終于松開了手指,于蓁蓁惦記着自己的正事,見他人稍微正常了就放開他的手腕,臨走前再次提醒他:“你别泡了,回去吧,我走了。”
但在她正要站起身時,謝予鶴猛地一下從水中站了起來。
水面驟然破開,他身上帶出不少水,毫無征兆地濺到蹲在池邊的于蓁蓁的頭頂、臉頰和脖頸上,水不涼,但她身上是幹爽整潔的,這一下卻沾了濕,于蓁蓁刷地站起身,手抹着臉蛋和脖子,壓着聲音發火:“謝予鶴,你幹嘛!”
謝予鶴哼笑一聲,長腿邁上了岸,站在她面前語氣玩味:“謝予鶴?怎麼不是予鶴哥哥了?”
于蓁蓁怒氣沖沖地瞪向他。
也因為這一瞪,謝予鶴那線條分明的、泛着光澤的肌肉就肆無忌憚呈現在她眼前,帶着一種撲面而來的、讓人難以忽視的力量感,而最讓她難以忽視的,是他左側胸肌上的紋身圖案——
一條栩栩如生的紅色小魚,擺着魚尾,像條小錦鯉。
而如果她沒記錯,那晚她被他搞得受不了時狠狠咬住、最後給他咬出血的地方正是那裡。
于蓁蓁的情緒像被什麼東西忽然截停,她的視線滞住稍許,再擡眼去看謝予鶴的眼睛。
謝予鶴眼神幽沉,像是風雨到來之前的一團烏雲,既有一種寂靜感,又帶着一種侵略感,兩人對視上時,他問:“好不好看?”
于蓁蓁裝聽不懂:“什麼?”
“這條魚。”謝予鶴擡手撫摸了下他身上的魚,一把将于蓁蓁那點“此事與她無關”的僥幸直接撲滅:“你咬出來的。”
他指尖稍凝住的血因為這個動作而再次冒出來,摩挲在魚身上時,魚身的紅色愈加豔麗,像要活過來般,于蓁蓁聽得、看得頭皮發麻,朝謝予鶴撇清關系:“你自己紋的。”
謝予鶴看着她,目光裡的壓迫感傾瀉而出:“你沒咬過?”
回答咬過沒咬過都不對勁,清醒時跟謝予鶴談論這些讓于蓁蓁覺得難堪,她不想跟他繼續周旋,抹了下脖子上最後一點變涼的水,沉默着轉身就走。
她心煩意亂地去了酒店的商務中心,好在重要的事情擺在跟前需要她做,打開電腦後也就漸漸靜下了心來,投入到了做商業計劃書中。
因為在這事上沒經驗,這份BP于蓁蓁做得不算順利,她先在網絡上查了些模闆套,又增加了一些自己覺得應該補充的内容,需要蔡思言那邊來加入的她留了空,餘下的她隻有能寫多少寫多少。
這一做,就做到了淩晨三點。
于蓁蓁因為繃着一股勁精神很亢奮,可身體誠實,已經開始坐得腰部酸疼、哈欠連天。
她滾了滾鼠标浏覽了下做好的PPT内容,還有幾大塊内容空缺,想了想後,她還是決定再寫一段再收工。
也就在這時,寂靜的房間内蓦地傳來道男聲:“你要做通宵?”
于蓁蓁驚訝之下回頭,見謝予鶴就直直站在她身後。
他本就高挺,這時候她坐着而他站着,這個角度看他,仿佛他的頭快頂到天花闆。他身上穿了件黑色浴袍,浴袍也系得松松垮垮,身前是一個深V,他左右兩側的胸肌都露出了一半,而那條小魚一半在外,一半藏在浴袍裡面。
紅與黑碰撞在一起,既熱烈又深沉,有種妖冶的危險感,于蓁蓁看得心髒緊縮。
這時謝予鶴視線從電腦移到她臉上,毫無偷窺她隐私的自覺,又問她:“你公司?”
于蓁蓁口中那句“關你什麼事”幾乎脫口而出,但腦中突然閃過了一個念頭:他是謝氏集團的高層,是她身邊唯一且權威的商務人士。
于蓁蓁斂了下抵觸情緒,沒答謝予鶴是與不是,把握時機尋求他幫助:“你幫我看看我這個BP能不能用。”
她話剛落,謝予鶴就說:“可以。”
意識到謝予鶴肯定已經在她身後站了很久,連内容他都看完了,否則他不可能答得這樣迅速,于蓁蓁心中的火往上竄,但被她遏制住了。
她虛心求教:“不需要增加點别的内容嗎?”
謝予鶴說:“框架夠了,内容沒填完,看不出太多。”
他說得沒錯,因為還要和蔡思言讨論後才能做,裡面幾大重要模塊她沒寫内容,這也正是整個BP的精華,是她們最大的商業機密,于蓁蓁慶幸沒朝外人暴露太多。
從他這得不到有用建議,于蓁蓁也就作罷,被謝予鶴這麼一看,她也沒了再寫下去的心思,便登錄在線郵箱給自己的郵箱發了一份稿子,然後删除源文件、關電腦。
從商務中心出來,兩人一起往回走,誰也沒說話,雪野莊園占地廣闊,用石闆鋪出的小徑兩側有路燈昏黃,空山夜靜,涼涼的夜風一吹,于蓁蓁不由自主縮起了肩。
謝予鶴看她兩眼,擡手解浴袍的系帶,于蓁蓁瞥見他的動作,伸手一把摁住他的手:“你幹嘛?”
謝予鶴:“什麼幹嘛?”
于蓁蓁:“你脫什麼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