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有吃的,阿竹跳起來開門。
門一拉開,隻見剛才讓他借着香味咽燒餅的飯菜,一樣樣精緻可口地躺在提籃裡,香得他頓時口水直流!
鬼使神差地,他一把接了過來。
賀琛淡淡瞥他一眼,阿竹手一哆嗦,縮起腦袋。
男人起身:“某謝過沈夫人,飯菜就不必了。”
說完又看着阿竹,讓他還給人家。
阿竹哪肯放走到嘴的肉,他看清了,有雞絲兒,有炸肉丸,他要吃肉!
當下也不顧當着外人了,頂住壓力護着提籃跳開:“我不,就不!”
青翠捂嘴笑:“郎君就别客氣了,夫人找了個大師傅,每日請她做,我們菜買得也多,反正就多兩雙筷子的事,千萬别客氣。”
賀琛依然搖頭:“不可。”
“沈夫人又不是外人!”阿竹為捍衛籃子裡的飯菜據理力争,抻着脖子頂嘴,“咱們不要才顯得生分了!”
“是啊。”青翠後退一步轉身,對阿竹做了個謝謝的手勢:“請郎君莫要讓奴婢為難。”
說完飛快轉身離開。
她剛才瞧見了,再不走,阿竹的口水都要滴下來了。
還是讓他們這對主仆自己撕吧,她隻要交差。
門一關上,阿竹飛快地把裡面小巧玲珑的碗碟擺出來:“主子你再兇我,哪怕打我都來不及了,我今天就要吃,吃定了!”
但他依然是個懂事的随侍,每樣菜都隻扒拉走一小半,拿個碗把飯菜倒一塊,攪一攪往嘴裡塞。
這麼一拌,什麼賣相都沒了,可入口的味道層次依然分明。
“好吃,太好吃了!”一張嘴又要忙着嚼,還要忙着說話,忙壞了。
他飛快吃完終于放慢速度,意猶未盡地用一小碗面湯泡那塊還沒啃完的燒餅。
幹硬的燒餅,泡進面湯一下脹酥。
吸飽了湯汁仿佛被注入靈魂,變得綿軟酥香,入口即化。
——乖乖,沈夫人是哪裡找的廚子,也太神了吧?!
風卷殘雲吃完,阿竹領罰。
他垂着腦袋,幹脆利落地跪下,跪得一絲不苟:“主子,罰吧。”
犯錯的時候,賀琛真會罰他。
并不會因為多年的主仆情分,而手下留情。
往常他都要偷奸耍滑想辦法賴掉,今天心甘情願。
這頓飯值,太值了。
“先反省。”
賀琛冷冷說完,起身出了房門。
“不先吃完再走嘛?”阿竹惋惜地看着籃子裡的菜。
等他回來,還不都冷了啊?
賀琛站在房門外甲闆上等了片刻。
先擡手辨了下風向,又回憶剛才菜香味的方位,微一思忖擡腳往上一層船艙去。
這艘漕船頂上是僅有五間,且售價高昂的一等艙房。
與下面的船艙相比,要清淨雅緻得多。
一路上來,賀琛隻在梯子上遇到一個人。
他上行,對方下行。
視野中六幅素绫裙擺被雙手微微提起,露出豆綠棉布鞋面。
正腳步腳步輕快地拾級而下。
他忙移開視線,後退至梯下,待姑娘下到甲闆才擡腳重上。
擦肩而過時,對方身上淡淡的菜香讓他表情微凝。
恰好是他房裡那一籃菜中,最香的那一碗炸丸子的味兒。
兩人交錯後漸行漸遠,對方躍然的腳步很快停住。
賀琛聽聲辨位,聽到身後第二間房門打開,然後關上。
他收回注意力,擡腳繼續上梯。
緩步走到第二間,那炸物的油香濃烈起來。
應是這一間。
他輕輕擡手扣響:“賀琛見過沈夫人。”
門内有人應聲。
很快,門向内打開。
範氏牽着孩子,在婢女陪侍下,請他入内坐坐。
賀琛側過身,垂下眼睫:“不了,某冒昧打擾,是為謝謝沈夫人的飯菜。”
範氏從夫君那聽過不少賀琛的“事迹”,這位名動上京的巡按禦史為人剛直。
她剛才還在擔心,會被不留餘地拒絕。
“就幾碗菜,哪裡就值得謝了!”她笑意溫和,“因我的婢女不通廚事,買多了菜,就做多了。我想你一個人出門,又要忙公事,吃得自然潦草。真要算,還得謝你幫我們厲行節約,沒浪費這些……”
說着,範氏擡手指向窗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