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麼看?我臉上有花啊?”卞緣和郗昱冰杠上了,眼神瞪不過他,就口頭攻擊。
郗昱冰聽到她這話都愣神了片刻,随後開口嗤道:“蠢。”
卞緣眼睛瞬間都瞪大了幾分,蹲在床邊和郗昱冰争辯:“你真是不識好人心,我這幾天不眠不休的看着你,你還罵我蠢?”
随後她指着自己烏青的眼底,嘴裡惆怅的嘟囔着:“你看看你看看,我以前從來沒有黑眼圈的。”
郗昱冰改變了平躺着的姿勢,偏着眼神去看她,陽光下琥珀色的瞳孔幾乎要被照透,盈盈盛着一抹光,他故意反着卞緣的意思來說:“是沒以前好看了。”
卞緣的眉心霎時間就湊到了一起,杏眼幽怨,鼓着嘴一字一頓說道:“那還不是怪你。”
随後她又像忽然想到什麼似的,變了話術,莫名有些洩氣失落:“倒也不是怪你,你是為了救我才受傷的。”
她蹲在床邊,神情低落的像隻蜷縮的小貓,郗昱冰知道,卞緣骨子裡就帶着極強的英雄主義,個子如同一個小豆丁時就擋在他面前不許旁人說他,長大了這種想法更是根深蒂固,總是想着要保護身邊的人,每每自己被救,她總覺得給旁人惹了麻煩。
她幾乎要将臉埋進懷中,聲音悶悶沉沉的說道:“你以後不要來救我了。”
郗昱冰明白她别别扭扭的話底的意思,無非就是愧疚,愧疚因為救她他受了傷。
“不是說好了,給彼此兜底。”郗昱冰轉過身來,話語中帶着“你又忘記了”的責備感,又改不掉話語中的淡漠,這句話從他嘴裡說出來,僵硬又奇怪。
卞緣還是将頭低低的埋着,郗昱冰沒由來的有些失望又覺得理所當然,她記性那麼差,肯定都忘了。
他無聲歎了口氣,準備合上眼。
“原來你還記得!”可能是将頭埋進懷裡聽聲有點慢,她幾乎是在聽到的那一瞬就興奮的擡起了頭,神采張揚,略有些驚訝。
郗昱冰涼涼瞥她一眼,“誰像你一樣?”
這話第一次說出來還是在他們十歲那年,那時的兩人還處于學習陣法理論的階段,知識多如煙海,聰明如二人,也整日背的頭暈眼花,時不時就張冠李戴,被五長老狠狠打手懲罰。
兩人聽說瀛川上有枥木,其實如棟,食之不忘,卞緣提出來,郗昱冰雖然沒有第一時間答應,卻暗中去問了兄長郗成烨能不能在瀛川探海時帶上他們。
那時候郗成烨還十分寵愛他的幼弟,郗昱冰還從未有求于他,所以當他提出想去瀛川時,郗成烨二話不說就答應了,帶着二人前往了瀛川。
瀛川屬海外之地,與人世相隔,兇險萬分,秦夫人知道後第一次同郗昱冰和卞緣生了氣,問他們是誰出的主意時,兩人紛紛往自己身上攬。
卞緣先說“是她不願意背書才打枥木的主意,應該她挨罰。”,郗昱冰後腳就說“若沒有他去找兄長商量,卞緣怎麼可能到得了瀛川,應該罰他。”
兩人争着受罰,秦夫人為了讓他們長長記性,罰兩人跪了整整十日祠堂。
他們跪在祠堂冰涼的地面上,正中央放着神龛,伴着燭火炸開的聲音,香爐中的香煙袅袅升起,濃重的木質香味有些嗆人。
藍灰色的煙氣漸漸迷蒙了她的記憶,但她還記得她和郗昱冰争來争去,意思無非就是你不該認錯,錯都是我的,後來兩人互嗆無果,各自生了半天的悶氣。
最後還是以二人妥協為結果,那時候的卞緣稚氣未脫,又正值她喜歡看那些結拜故事,興緻一上來就對郗昱冰說了這句話。
還記得郗昱冰并沒有當回事,還嘲笑她:“熱血上腦。”,沒想到這句話卞緣都快忘記了,他還記得。
一句年少時的玩笑話,連開口的人都快要遺忘,另一個看似不在意的人卻為了踐諾差點失去生命。
卞緣訝異的看着郗昱冰,現在的他好像不再是背負郗家萬衆期待的少主人選,而隻是少時相生相伴的摯友。
那些因此而隔開的距離,也在不聲不響的愈合。
卞緣從床邊退開些距離,明了一切的說道:“你這人就是嘴硬。”
郗昱冰轉身背對着她,像是被她慢半拍的反應逗笑,卻罕見的沒有反駁。
“你知道嗎,這次多虧了你的伴生陣法,若葵說如果不是這一縷陣力為你托着靈府,你的靈府就徹底碎裂了。”卞緣倒了杯水,來到床前,想讓郗昱冰潤潤嗓子。
“若葵?”郗昱冰先前未聽過這個名字,難免有些疑惑。
“哦。”卞緣想起這幾日郗昱冰一直昏迷,還不知道若葵是誰,于是解釋道:“若葵是浮玉山上帝休一族的,盛家隻将你接到了玉京,卻沒見派半個人來關照你,還是她替你探了靈府狀況。”
郗昱冰淺嘗了一口溫水,毫不意外的說:“盛家視我為眼中釘已久,沒派人來斬草除根已經夠仁慈了。”
他沒說出來,但仍覺得怪異,在華容處時,他分明看見自己的伴生陣法陣環碎裂,怎麼可能還有陣力能護住他的靈府,可惜他現在還不能随意的催動靈力,靈府剛剛修複,受不了大規模的靈力運轉,他也隻能先作罷。
“這個你就放心吧,有我在他們還動不了你。”卞緣賣關子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