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康康叼着趙老師的褲管,像是要把她帶走,岑音察覺到不對勁,立刻帶着其他人緊随其後。
康康瘸了一條腿,平日裡走路都是慢慢悠悠的,但此刻卻像拼了命似的,奔跑速度絲毫不輸于健康的狗狗。
不到兩分鐘,一行人就被帶到了一間略顯破敗的白色平房門口,岑音推門而進,即便已經有了心裡準備,但眼前的場景,還是讓她心口一顫。
李爺爺倒在床邊,臉色慘白,右手捂着心口,一動不動。
岑音趕緊過去探他的呼吸,已經趨近于無,于是趕緊将他放平:“呼吸很微弱。”
“你們誰會做心肺複蘇啊?”趙玉卿一邊打120,一邊焦急地問。
話音剛落,許南骁已經跪在了李爺爺身邊。
他雙手交疊,按在了老人的胸口,開始做心肺複蘇,動作十分專業。
120遲遲未到,許南骁也一刻未停。
岑音眼見着他額頭上的汗水,順着鬓角滑落在地,她不知道能做什麼,也不敢說話打亂他的注意力,隻能拿着紙巾默默幫他擦去。
許南骁似乎并沒有注意到她的動作,目光全部停留在老人的臉上。
“有呼吸了!有呼吸了!”一直在探老人鼻吸的趙玉卿激動出聲。
許南骁臉色緊繃,動作依舊沒有停下,直到門外響起120急救的聲音,醫生擡着擔架進了門。
把老人送上救護車,趙玉卿攔住了他們:“你們今天太累了,我跟着去醫院,你們先回家吧,有消息我告訴你們。”
想着救護車也坐不下這麼多人,岑音點頭:“好。”
眼見着救護車飛速駛離,岑音的心卻遲遲放不下來。
岑音來汪汪之家的時候,經常可以看到李爺爺在自家的田裡忙活,康康就蹲在田埂上陪他。
岑音每次跟他打招呼,他也總是會笑眯眯地朝她揮手。
這是岑音第一次感覺到,原來生命是如此脆弱,短短幾分鐘,就可能是生與死的差别。
江意歡也驚魂未定,但還是拍拍她的手安慰:“放心吧,一定會沒事的!”
“嗯。”岑音勉強扯起笑意。
回去的路上,大家的心情都有些沉重,占據着公交車最後一排的五個位置,沒人開口說話。
直到公交車臨近站點,岑音收到了趙玉卿的消息,說李爺爺已經蘇醒,沒有生命危險了,隻不過還需要住幾天院觀察。
還說李爺爺托她好好謝謝他們。
岑音重重松了口氣,趕忙給大家看趙玉卿發來的消息。
“太好了!”江意歡激動地狂拍大腿,“啪啪啪”的聲響,一聽就疼。
溫辭皺了皺眉,抓着她的手腕,把她的右手放回她自己腿上:“拍你自己的。”
“……”
靠坐在窗口的許南骁正閉目養神,像是沒聽到動靜,岑音趕緊拍了拍他的手臂。
也是此刻,岑音才發覺,許南骁一直在無意識地轉動手腕,像是在緩解心肺複蘇做太久導緻的不适。
“你手是不是很疼?”岑音的雙手按住他的右臂,“我幫你按按。”
“力道有點小。”許南骁嗓音慵懶,還真享受起來。
“許南骁。”岑音重了幾份力,好奇地問:“你為什麼對傷口處理、急救之類的這麼熟練?”
“軍訓的時候培訓的。”許南骁一語帶過。
“真的?”
許南骁右手一僵,這才慢慢睜開眼睛,側頭看向她。
不是第一次被問這個問題,但岑音卻是第一個,對他的回答提出質疑的。明明那麼多年沒見,她卻仿佛依舊了解他至深。
“假的。”許南骁半開玩笑似的說,“其實是因為,我爸媽離婚後,我一直都是一個人,要不學一點,死了咋辦?”
雖然他的語氣吊兒郎當,但這麼些天來,倆人還是第一次談及這些隐私的事情。這讓岑音覺得,分别十多年後,自己再次慢慢走近了他的内心。
她一邊按摩着他的手臂,一邊發自真心地安慰:“那你以後不會再一個人了。”
許南骁腦海中突然響起一句話——
你以後不用再逞強了,因為你的強來了。
他嫌棄地瞥她一眼:“你不會是想說什麼土味情話吧?”
“不是啊。”岑音認真地說,“我的意思是,以後你有我們這些朋友,所以你不會再一個人了。”
許南骁側頭看去,楊煦和江意歡配合地朝他揮了揮手,似乎在附和岑音的話。
察覺到五個人裡出了個不配合的叛徒,江意歡抓住溫辭的手腕,強迫他舉手加入。
許南骁輕嗤一聲,撇開眼。
“南音巷站到了,請從後門下車。”
公交車緩緩停下,溫柔的女聲打斷了他們的聊天。
江意歡和溫辭不在這一站下車,岑音起身,朝他們擺擺手道别。
三個人的心情,因為李爺爺轉危為安的消息,重新雀躍起來,就連腳步都透着輕快。
傍晚的巷口依舊熱鬧,大槐樹下大爺大媽們暢聊着家長裡短,不遠處的廣場舞陣營整齊有序,交談聲、音樂聲、孩子的哭聲交融在一起,仿佛一場夏日交響樂。
許南骁看着這些,心情莫名有些複雜。
他原來的生活像冰造的古堡,看上去巍峨壯觀,實際冰冷空洞,但自從搬來這裡,陽光好像突然有了溫度——
每天必須早起才能吃到的早飯,巷子裡肆意奔跑的孩子,甚至是他以前覺得吵鬧的小狗,都變得有趣極了。
是啊,就像岑音所說,他現在有了朋友。
好像真的,不是一個人了。
就在他這麼想着的時候,廣場舞音樂切換,身旁的楊煦突然激動地發出一聲尖叫。
許南骁聞聲看去,楊煦突然沖到廣場舞隊伍末尾,跟着阿姨們舞了起來。
“那個……有點水,我去喝點渴。”說完,岑音急匆匆就跑了。
許南骁還不明所以,就見楊煦一邊扭動腰,一邊熱情地朝他揮手:“這是我最近超喜歡的歌!骁哥!一起來!!!”
四周所有人的目光都因他的呐喊而聚焦到了許南骁身上,仿佛他是什麼珍稀物種,甚至還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阿姨起哄道:“小夥子,你朋友喊你呢,去舞一段兒!”
“……”
餘光掃到不遠處圍牆邊露出的小半張臉,許南骁暗自咬牙。
岑音音!
真是好樣的。
說好的不讓他一個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