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你去給表妹取些蜜餞來,去去這嘴裡的苦味。”薛子翛将喝完的空碗放在梧桐手中端着的托盤中,拿過一旁的絲帕,動作輕柔地擦去白姿姿唇邊的藥漬,頭也不回地吩咐梧桐。
梧桐福福身,轉身退了出去,隻不過她的内心并未如同面上那般平靜。
怪不得話本裡總說救命之恩,以身相許,還說英雄難過美人關。可不,少夫人以身相救,病弱美人真是我見猶憐,若公子真真是個男子,怕不是要被迷得暈頭轉向了。
梧桐悄悄抿着嘴笑了笑,快步去了小廚房。
屋子裡轉眼間又隻剩下兩個人,還有燒了水在小火上溫着,退到門外的朱砂。
薛子翛和白姿姿四目相對,同時笑了起來。薛子翛忽然覺得,有這樣一個表妹,好像也挺好?她擺擺手:“表妹,你先歇着,晚些時候我再來看你。”
正巧,梧桐端着蜜餞走了進來:“公子、少夫人。”她福福身,轉向白姿姿,“少夫人,奴婢給您換藥。”
白姿姿靠坐在床頭,含笑點點頭:“好,辛苦了。”
梧桐惶恐:“少夫人說得哪裡話,我是公子的貼身丫鬟,伺候少夫人自然也是理所應當。”她走到床邊,伸手解開白姿姿的衣襟,動作輕柔地取下紗布繃帶,重新上藥。
白姿姿别過頭,蹙着眉心,緊緊咬着嘴唇,卻還是在繃帶被完全取下的那一刻,顫抖了身子。
門外,薛子翛囑咐朱砂:“表妹身子不好,晚上給她準備些滋補但清淡好克化的東西,需要什麼吩咐小廚房做便是了。”
朱砂低着頭福福身:“是,公子。”
金烏西墜,月桂高懸,在漆黑的夜幕中散發着柔和的光芒。
薛子翛披着外衣站在窗邊,遙望着天邊的圓月,一時毫無睡意。思來想去,穿上外衣去敲了白姿姿的門:“表妹,你睡了嗎?”
“吱呀”一聲,朱砂打開房門,側身讓出一條通道:“姑爺,小姐請您進來。”
薛子翛擡腳邁入房間,微微側首道:“朱砂,你回房歇息吧,今晚不必在外間守夜。我不放心表妹的傷,今晚我會守着她的。”
朱砂頓時喜上眉間,她見過新婚之夜,白姿姿一人獨寝時面上一閃而過的失落,想來對姑爺用情至深,才會願意與一個貧家女同日入府,還不分大小。
經過弘濟寺一事,未來小姐在姑爺心中多少都會有一些特别,長此以往,還怕姑爺對小姐不動心嗎?
朱砂想得極好,行了個禮轉身就走,好像身後有什麼猛獸在追一樣。
薛子翛摸摸鼻子,撇了撇嘴,有些無言:“這小丫頭,就這般不待見我嗎?我好像沒得罪她吧。”
讀懂朱砂心内所想的白姿姿捂着嘴笑,在薛子翛目光疑惑地看過來時,擺擺手,斂下笑意,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的樣子。
房中燒着上好的銀絲碳,既暖和又無煙。薛子翛将外袍脫下挂在一旁的衣桁上,坐在了床邊。兩世的記憶中,薛子翛都找不到和白姿姿這般平心靜氣的處在同一個空間的情形。
初見便是白姿姿被弟妹逼迫推入湖中的狼狽模樣,再見時不過遠遠一瞥,一個隻過眼,一個入了心。再後來,二人湖畔相約,薛子翛向白姿姿言明真相。時至今日,當時白姿姿錯愕不可置信的神情,薛子翛都仍曆曆在目。最後一次相見,便是這個讓她覺得恨之入骨的女人,出面收殓了她無人認領的屍骨。
沒想到今生,居然能對坐笑談。
“表妹,你是如何确定,我并非是我?”先前白姿姿開口時,薛子翛一時震驚,沒多細想。可後來卻覺得奇怪,為何表妹會這般直白?要知道,若不是她能萬分确認,這話一出,怕不是要被當成瘋子了。
白姿姿勾唇一笑:“表哥以為呢?”
薛子翛無語:“我若知道,又何需問你?”
白姿姿伸出一根手指在薛子翛眼前打轉,引着薛子翛的視線跟着她的手指移動,故弄玄虛:“那,當然是……”她狡黠一笑,“當然是我平日裡有觀察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