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姿姿走上前來,看見薛子翛手中有些泛黃的米粒,轉身走向擱在竈上的大鍋。她握着勺子在鍋中攪了幾下,舀起一勺倒入碗中,随後捧着碗走到薛子翛身旁。
“表哥,你看。”她用小勺子舀起一勺,遞到薛子翛眼前,勺裡的米粥大多顆顆飽滿,晶瑩剔透,隻是中間摻雜着少數泛黃幹癟的米粒,“鍋中的米粥顔色還算正常,想來大部分用的是前些日子運來的糧,數量不夠這才摻了一些今日送來的。”
薛子翛扯下腰間系着的玉佩,遞給白姿姿:“表妹,你先回府找娘親,讓她安排人把院裡的存糧送一部分來,先緩解這燃眉之急,這些糧食不能再讓他們吃了。”頓了頓,她輕呼一聲“青楓”,随即一個墨色的人影出現在門外。
“小公子有何吩咐?”青楓入内,單膝跪地。
薛子翛扯了他一把:“起吧,你讓人把這幾袋糧食先帶回去,别讓人發現,此事不宜鬧大,否則丢的是薛家的名聲。”
青楓兩指并攏,放在唇邊吹出一聲哨向,立刻有三個身影出現。三人在青楓的安排下,扛起面前的糧袋,消失在牆頭。
“表妹,你要快,一定要快,千萬不能讓他們下一餐開了天窗。”薛子翛面色凝重,握着白姿姿的雙臂,囑咐道。
白姿姿福福身:“定不負表哥所托。”說完,她轉身帶着朱砂往外走去。
後廚隻剩下薛子翛一人,她回想起方才腹痛難忍的大多都是一些上了年紀的人,想來必是前些時日長途跋涉損耗了不少元氣,身體虛弱,這才紛紛中了招。
“還好發現的及時,若是鬧出人命,那才真是完了。”薛子翛稍稍松了一口氣,“二叔,既然你親自把這把柄遞到了侄兒手裡,侄兒若是不做些文章,豈不是白白浪費了你的一番苦心。”
傍晚,薛子翛帶着一身疲憊回了府,她沒有想到,薛健不光帶來了幾乎已經被蛀空的米糧,還用一碰就碎的棉花給災民們做了棉衣。
發現的當下,她整個人猶如雷劈。她實在想不通薛健此番做法,若是此事被民衆和大人知曉,薛家的口碑定然将一落千丈,日後如何還能在京城立足?鋪子裡的東西還會有誰願意光顧?
她帶着滿肚子的憤怒,徑直去了三位長老所在的院落。
“喲,子翛今日怎麼來了?稀客啊。”大長老率先看見了她,帶着慈祥的笑容朝她招招手,“外面雨大,快進屋喝杯熱茶,别受寒。”
薛子翛站在門外,拂去了身上的水汽,才邁步走進房間。
“大長老、二長老、三長老。”她朝三人拱手施禮,“今日忽然來訪,有要事想與三位長老商量。”
二長老面無表情地倒了一杯茶,伸手指了指座椅,示意她坐下說。
薛子翛捧着熱茶,暖意順着她的手掌傳來。她整理了一番思緒,将今日之事盡數告知。言辭懇切,并無個人情緒。
“啪”。脾氣最為火爆的三長老聽完狠狠一拍桌子,桌面上的杯盞也因此晃動,灑出了許多茶水。
三長老站起身在屋内來回踱步,猛地回首沖到薛子翛面前,湊近問道:“小子翛,你所言可真?”
薛子翛眼皮跳了跳,往後仰了些許,避開三長老即将噴到她臉上的口水:“自然,那些糧食我已經吩咐人偷偷帶了回來,事出突然隻能先請母親用我們自己院裡的糧食補上,以免将此事鬧大。”
平日裡很少開口的二長老點點頭,一臉欣慰:“你做得很好。薛府主動出面赈災,本就是想在上頭面前讨一個好,有助于日後發展。雖說我們是京城首富,可是在各位官老爺面前,我們也終究不過是蝼蟻罷了。”
大長老接過話茬:“是啊,此事老二做得太不可取了,欽差大人說過待事了要為薛家請功,結果這個節骨眼出現了薛家以次充好的事情,不僅我們之前的付出會被一筆勾銷,甚至還會向我們追究。簡直是偷雞不成蝕把米,真不知老二腦子裡在想什麼。”他長歎一口氣,“還好子翛你當機立斷,年輕人就是有決斷,日後薛家交到你手裡,我們幾個老東西也放心了。”
大長老拍拍薛子翛的肩,又開了口:“這些日子你也累了,先回去歇着吧,明日将老二喊來,聽聽他是如何解釋。”
薛子翛張口欲言,卻被二長老打斷:
“别急,無論怎樣,我們三個都是薛家的長老,與薛家俱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且放心。”
聽着二長老話裡有話的保證,薛子翛心下了然,她站起身,規矩地行了禮,走入候在廊下的梧桐所撐開的傘下,一道回了院子。
“大哥二哥?”方才想開口卻被大長老扯住衣角的三長老有些疑問地摸摸自己的後腦。
大長老微微一笑:“三弟,争從來都不是原罪,可若是連家族名聲都不放在心上,這樣的人如何能做得家主?看來,我們也該站站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