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峰心中“咯噔”一聲,為了掩人耳目,他昨日已是天剛蒙蒙亮就帶着人裝了車,沒想到居然還會被人目睹。他心中頓時百轉千回,有了應對之策。
隻見他猛地撲倒在地,昂着頭:“三長老容禀,昨日送去的就是去年收來的米糧,隻不過糧袋破損,這才換了一個舊的。”他神情中滿是被質問懷疑的不可思議,還帶着忠心,“二爺将此等大事交由我負責,我心中始終忐忑不安,就怕出什麼亂子,不僅丢了二爺的臉也丢了薛家的臉,因此事無巨細都親自過問。”
二長老從杯盞氤氲的熱氣中擡眸,似笑非笑地反問:“哦?你确定?”
薛峰二話不說,行了一個稽首禮,久久不起:“請長老明鑒。”他說得斬釘截鐵。
“啪啪”,二長老放下茶杯,輕輕拍了拍手。
議事廳的大從外被推開,幾名下人魚貫而入,将手中提着的東西放在地上,又默默退了出去。
“看看吧。”二長老不辨喜怒的聲音傳來,薛峰忽然打了個寒顫,心中有了不祥的預感。
薛峰咽了口唾沫,努力鎮定地伸手解開糧袋上的結,打開一看,瞬間臉色煞白。
“大長老、二長老……我……我……”薛峰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他伏倒在地,眼睛卻從縫隙裡使勁瞟向薛健,想得到主子的意圖。
薛健端着茶盞,刮着浮沫,毫無反應。
事到如今,薛峰心中還有什麼不明白呢,主子怕是根本沒想救他。也是,下人不就是用來背鍋的嗎?他閉上眼睛,眼角掉落一滴淚。
“長老,長老你聽我解釋……”薛峰再次擡起頭時,眼尾猩紅,跪行而前。在接觸到二長老冷漠的眼神時,恍如洩了氣的皮球,“薛峰知錯,是薛峰一時鬼迷心竅,從中昧下了二爺交代購買米糧的銀錢,從糧倉裡找出了前些年、已經有蟲蛀的米,以次充好,瞞天過海。”
“咣當”一聲,薛健手中的茶盞摔落在地,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跪在廳中的薛峰,顫抖着手指向他:“阿峰,我這麼信任你,你怎麼能做這種事呢!往小了說不厚道,往大了說若真的出了人命該如何是好?”
薛峰撐在地上的手逐漸收緊,攥成拳,一字一句開口:“是我愧對二爺,還請二爺責罰,薛峰,無話可說。”
薛健眼中的不舍一閃而過,畢竟是一個跟了自己二十來年的左膀右臂,此事一鬧,他猶如自斷一臂。可不然又能如何?難道承認此事是出于他的授意嗎?不,不行,他絕不會這般輕易将家主印鑒交出來。
思及此處,薛健狠狠剜了薛子翛一眼。
薛子翛一愣,朝薛健綻開一個人畜無害的笑容。
我的好侄兒,二叔倒是小看你了,你居然說動了三位長老替你出頭。可這一局棋還沒結束呢,鹿死誰手有未可知,你可千萬别高興的太早了。
薛健硬生生将這口氣咽下,還不等他有所舉動,就被大長老随即說出口的話,驚在了原地。
“老二,你還是将掌家的印鑒交出來吧,我們原來就有約定,待子翛成年後将家族産業交還于他,不是嗎?”大長老仿佛根本沒覺得自己扔下了一個大雷一般,輕飄飄地開口。
“大長老,這……”薛健的第一反應便想拒絕,可想到方才這“禦下不嚴”的情況,他又難以回絕,一時有些進退兩難。
二長老适時開口:“大哥說的是,之前我們就通知你一個月内将東西整理好,你也是答應了的。後來子翛去弘濟寺遇見了刺殺,這才暫緩。今日發生這種事,若非補救及時,隻怕是整個薛家都會被拖下水,你讓我們如何放心?”
三長老的臉色也不太好看:“我沒有兩位哥哥考慮周全,可是作為長老,不論平日裡有多少私心,我們都還是需要為整個家族考慮。老二,你把東西就此交出來吧,我們年紀都大了,比不上他們年輕人了,子翛思慮周全反應迅速,我相信在他的帶領下,薛家一定會蒸蒸日上的。”
“乒鈴乓啷”,一聲瓷器落地碎裂的聲音響起,吸引了衆人的目光。
隻見薛老夫人一把将身旁的茶碗拂到了地上,仿佛聽見了什麼笑話一般,伸出一根手指,顫抖地指了一圈在座的所有人,怒極反笑:“呵,當年出事的時候讓老二上台,承載如此重的壓力,眼下不過出了一點岔子,他頂多算是禦下不嚴、管理不善罷了,你們就這般逼他。”老夫人緩緩閉上眼,遮住眼底的滿腔怒火,“這般過河拆橋,你們,還是人嗎!”
大長老微微一笑:“弟妹,此言差矣……”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由遠及近的呼喊聲打斷:
“各位長老、老夫人、二爺還有各位公子,聖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