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景象忽然扭曲了起來,秦負雪閉上眼睛任由自己陷入黑暗。到了此刻,她已經認出了自己所處的幻境。
這幻境是一個名叫一念誅心的陣法,陷入此陣的人無一例外會曆經三重幻境,幻境會勾勒出陣中人的心魔,那眉心紅痕便是心魔的印證,紅痕越多,則證明心魔越盛,破陣便越加艱難。此陣看起來無害,實則兇險異常,據傳,曾經有過不少人被困于陣中從此長睡不複醒。
而自己不出意外應該已經經過了兩重幻境,想來這陣法果然厲害,無論是面對秦朝陽還是秦娴,俱是那樣隐秘且難以言說的心情,被自己深深地藏在内心的最深處,甚至經年累月的有些自己都時常忽略,卻都被這陣法一五一十地挖了出來,就那樣大咧咧地袒露在陽光下,逼得你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心魔。
被揭傷疤的感覺并不好受,秦負雪臉色有些難看,卻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還有最後一重幻境...
思及此,秦負雪原地盤腿坐下,調勻呼吸,心中默念起宗中的淨心訣,抱元守一,隻等到整個身體全然放松下來,方才煩悶躁動的心平靜如止水,才徐徐睜開了眼睛。
睜開眼時,便感到手中一沉,定睛看去,原是裁冰劍重新回到了自己手中。沁涼的劍柄握在手裡,秦負雪隻覺得心裡踏實了不少,她深吸了口氣,這才認真地查看四周。
花燈燦爛,魚龍舞動,喧鬧不休的遊人,旖旎婉轉的歌聲。
秦負雪瞳孔猛地緊縮了下。
再擡頭,便見到那熟悉的攤販,架子上擺滿了糖人。
那糖人形狀似貓非貓,似虎非虎,卻偏偏栩栩如生,列成一排盯着她看。
秦負雪沉默了半晌,終于認輸般地低下頭,臉上露出了一個破碎的笑容,歎息道,“一念誅心,好一個一念誅心,果然名不虛傳。”
一抹微紅悄悄地爬上眼尾,秦負雪擡起頭,雙目微阖,對着虛空淡淡地說道,“夠了。”
“我說——”
“夠了!”
言罷,手中長劍一抖,凜冽的劍氣四散開來,猛地将四周的景象攪得粉碎。
天地陡然旋轉起來,錯亂的光芒中,眉心第三道紅痕如期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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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
楚懷眠再一次用力将撲過來的野狼踢飛出去,她胸口急促地起伏了幾下,才逐漸平複。一身青衫已看不出本來的顔色,上面印滿了血迹和灰塵,衣擺處被扯得破破爛爛,有的地方甚至露出了内襯。楚懷眠俊秀的臉上也沾了幾滴血迹,可她顧不上去擦,隻甩了甩酸痛的手臂,警惕地盯着這幾個畜生。
不遠處,七八隻野狼重新聚集在一起,眼中散發出綠油油的光,在黑暗中一閃一閃格外顯眼,為首的狼王毛皮油光水滑,支起身子足有大半個人高,它嘴裡不住吐出腥氣,鋒利的狼牙若隐若現,所有的野狼都長尾平翹,以狼王為中心成扇形聚攏,前爪試探地在地面來回剮蹭着。
這群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畜生有着非同尋常的耐心,楚懷眠與它們已經對峙了将近半個時辰,擋下了十餘次狼群的沖擊,可它們卻始終不肯退去,一直虎視眈眈地尋找時機,眼裡透漏着毫不掩飾的貪婪。
長時間的高度集中讓肌肉開始感到僵直,細密的汗水像蜂蟲一樣蟄進傷口,身後兩人一個重傷一個昏迷,楚懷眠沉默地立在一道無形的線前,寸步不肯退讓,孤絕的背影仿佛一柄筆直沖天的長槍。
狼王突然仰天長嘯了一聲,身後群狼一呼百應地跟着嚎叫起來,狼王耳朵微微一豎,群狼便都将尖刀一樣的長耳,嚴陣以待地向着中心狼王的方向。
楚懷眠知道,這是又一輪新的沖殺的前兆。
兵臨城下,所有“人”都在屏息等待狼王的号令。
沉默的士兵據守一座孤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