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的壽誕對于青雲山莊來說顯然意義非凡，派出的英雄帖更是數不勝數，流水席一直從前庭擺到後院，乍一看去，烏泱泱竟約有千人之衆。

侯彥依着座次一桌桌敬了下去，敬了大半個時辰還沒有敬完。

玄天宗位處末席，與前庭的觥籌交錯相比，他們這僻靜的角落顯得有些冷清，可是礙于禮數又不好提前離席，隻能耐着性子地等着主人前來敬酒。

周弘等得百無聊賴，看着被前簇後擁包圍着的侯彥，忍不住小聲嘀咕道，“看來這少莊主也不是那麼好當。”

蕭雅：“慎言，坐好。”

周弘被蕭雅狠狠地瞪了一眼，隻好又悻悻然閉上了嘴，重新端正了姿勢坐在桌前，不一會兒，又委屈巴巴地垂下了頭。

蕭雅被他弄得無奈，在心裡無聲地歎了口氣，執起一旁的公筷夾了一塊魚肉放到周弘面前的碟子裡，安撫道，“這鳕魚是這邊的特色，與宗内常見的不同，周師兄，不妨嘗一嘗？”

周弘依言嘗了一口，魚肉鮮糜綿軟，入口即化，外面的酥皮被熱油滾過，包裹着滑嫩的魚肉，确實别有一番風味。

“好吃！”周弘眼前一亮，忍不住又夾了一塊，道，“秦師姐，你也嘗嘗。”

秦負雪看着輕而易舉被哄好的周弘，又看了眼一旁無奈中帶着幾分寵溺的蕭雅，隐隐察覺到了什麼。

她出宗曆練了這一遭，再也不是昔日宗内那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吳下阿蒙，有些東西之前看時還不覺得，如今再看卻已經是另一番模樣。

不過看着兩人雖懵懂卻俨然樂在其中的樣子，秦負雪也無意去點破什麼，隻是低頭拿起酒杯抿了一口，腦海中一不留神閃過一個身影。

正怔忡間，卻又被一旁的說話聲打亂了思緒。

“不好意思，讓玄天宗的諸位久等了，實是彥的失禮。”

等了許久的少莊主侯彥終于姗姗來遲。

侯彥擡手一示意，身後的随從便立刻提起酒壇為秦負雪三人斟滿了酒，侯彥舉杯歉然道，“招待不周，還望各位海涵。

彥在這裡向諸位賠個不是。”說罷，便将杯中酒一飲而盡。

到底是娘胎裡帶出來的病，就算藥王谷再怎麼妙手回春，也是傷了元氣，這一桌一桌招待下來，侯彥早已是強弩之末，全憑着心中那股子氣硬撐，如今一杯酒下肚，酒氣上湧，激得侯彥忍不住咳嗽起來。

這一咳，好像打破了某種僞裝的禁制，竟半晌都停不下來，侯彥隻覺得體内氣血翻湧，胸口如同被巨石緊緊壓着，一口氣喘不上來，憋得他五髒六腑具是沉悶脹痛，他左手痛苦地抓着前襟，右手死死地扣在輪椅的扶手上，整個人微微佝偻着，隻一會兒的功夫，額上便布滿豆大的汗珠。

身後的随從見了，連忙搶上前來從懷中掏出一個錦盒，取出一個碧色的珠子，輕輕撬開侯彥禁閉的牙關，送了進去。

侯彥含着珠子脫力地靠在輪椅上，胸口急劇地喘息了幾下，才緩了過來。

他吐出珠子讓随從收好，取出手帕擦了擦汗，再開口，語氣中帶了幾分苦澀，“本是想賠禮，沒想到卻是讓各位見笑了。”

秦負雪不動聲色地觑他臉色，雖然氣息萎靡虛浮，但是體内确實能隐隐感受到氣力流動，絕不是絕脈之人能有的氣色，如此看來，那傳言倒是有幾分可信。

秦負雪眼簾微垂，再擡眼已将眸中的思索悉數斂去，她回敬了侯彥一杯，客氣地道：“青雲山莊盛情，玄天宗上下已是不勝榮幸，負雪在這裡代家母問侯莊主，少莊主好。”

對方才的事隻字不提。

倒是識趣。

侯彥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秦負雪，難得起了興緻，便多聊了幾句，臨走還招呼侍從多上了一壇酒。

江湖中人多是豪放天涯客，一頓飯從日上三竿吃到月落霜天，待得衆人盡興散去，沖天的酒氣怕是數裡外都能聞得清楚。

秦負雪雖不貪杯，但是也不可避免地喝了不少，好在神思還是清明，隻是平日裡清冷白淨的臉龐上染上絲絲縷縷的胭脂顔色，愈發襯得她芙蓉如面清絕無雙。

青雲山莊早在莊内為衆人安排了住所，秦負雪，周弘，蕭雅三人踏着月色向住所走去，偶爾夜風吹拂，帶來些許料峭的春意。

幾人的住所也在莊内的偏遠僻靜處，曲徑通幽，三人拾階而行，沿路的燈火重重，将三人的影子映在草地上。

到了庭前廊下，正待回房，秦負雪眉心忽然一動，整個人騰空而起，一躍躍到屋檐之上，右手順勢一撈，出手如電，長劍在夜空中碰撞發出叮的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