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江隐半睜開眼,想擡手摸一摸它。
小酒往後退了一步。
這人它見過。
我主人去哪了?我的東西為什麼會在你這?小酒歪了歪腦袋。
江隐頓了頓,循着小酒的視線向下看去。
“是這個面具嗎?”江隐問。
那是江澈留下的,上面的血迹還未來得及擦拭。
江隐垂眸,正打算摘下來給它。
還沒等他伸手,小酒猛地沖上來叼走了面具,身子一躍,轉眼就消失在了房間。
…
“族長。”旁邊人側了一下身子恭敬道。
“下去吧,不用人守着。”
“是。”
等人走後,族長才轉身下了地道。
石門大開,長明火自燃,火舌搖曳,襯得身後影子晃了晃。
他頓住腳步回過頭,靜了半晌才繼續朝深處走去。
地道之下有大小窯洞,通風口處自然免不了燭火搖曳。
他搖搖頭,歎自己老花眼了。
邁過地道長廊又下了數不清的台階,終于到了位置。
那是長廊盡頭的一間窯洞,沒有門,小酒隐在長階後頭,遠遠瞥見了主人。
它的主人躺在一處石棺上,滿身是血,它努力睜大眼睛,想看得再清楚一點。
但不知為什麼,眼前蒙了一層水霧,任憑它怎麼努力眨掉,總是能重新泛上來。
“老咯…老咯…老眼昏花咯……”族長掐着一截領口,褪去了沾滿血的衣裳。
皮肉相連,爛的不成樣子。
“好,好……”
好什麼?
族長一直在碎碎念,讓人聽不懂其中原由。
起碼小酒聽不懂,它抻着腦袋遠遠觀望,想上前又怕被人發現,它怕自己被人攆出去,那樣就見不到主人了。
“偷偷摸摸,皮得很……”
是在說他主人嗎?
“不着調……”
……這句它聽不懂。
“哎呀……”族長捋了一把胡須,“我這糟老頭子一把年紀了,還得給你這小輩兒抹眼淚。”
……
“也好,也好……不用再繼續背負咯……”
老頭兒背對着,手裡在鼓搗什麼小酒壓根兒看不清,急的差點就要轉磨磨了……好歹是生生忍住了。
族長回頭望了一眼,“……大的小的都一個樣兒,哼!”
時間不知過去了多久,終于傳來了腳步聲,小酒收起尾巴屏住呼吸,直到腳步聲走遠才探出腦袋。
石棺很高,它要跳上去才能看見主人,但是它已經很久沒吃飯了,它沒有力氣。
小酒圍着石棺轉了一圈,在另一側找着台階蹬了上去。
它站在腰間那一隅的位置,怔怔的看着。
偶爾傳來一聲嗚咽,也被它強忍着吞了下去。
這副模樣,它見過。
父母就是這樣離開它的,當時它太小,不懂為什麼他們明明都睜着眼,卻不與它說話。
不懂身軀為什麼會僵硬?明明前一天還睡在他們懷裡,是那樣溫暖。
怎麼突然就不動了?
小酒不明白,死亡的意義,它隻想要自己喜歡的人圍着它轉,比如父母,比如主人。
小酒小心地推開主人胳膊,像往常一樣躺在那人懷裡。
它給自己找到了全世界最舒服的位置,然後像主人一樣,閉上了眼。
“狼崽子?戰利品到處都是,你撿它幹什麼?”江隐挑了一下眉,在屍山裡随手一指,“我給你挑個頭骨不錯的,砍下來帶回去。”
“誰說是戰利品?”江澈摸了摸灰撲撲的毛,脫下外套把它裹住了。
“那你要幹什麼?當質子養嗎?”江隐笑了一聲,“還是你會玩兒。”
江澈瞪了他一眼,抱着小狼崽轉身回了軍帳。
屍山堆積如海,胳膊腿兒和殘缺的身子到處都是,走幾步便能瞧見。
小狼崽隻露個腦袋出來,睜着一雙琉璃似的金色眼珠,歪頭看着江澈。
他撿它時,小狼崽害怕的縮進了那頭狼屍下邊,使勁兒的往裡拱了拱,全然不顧自己會不會被壓成肉餅。
江澈也不是直接就決定養它了,他先是朝那處被它硬擠出來的窩伸出了手,如果小狼崽不願意,就随它去。
江澈等了三秒,小狼崽沒動,他剛要轉身離開,就被它咬住了手指,江澈也沒動,那小崽子連牙都沒長。
啃了一會停下來看看他,又接着啃。
江澈知道,它在與他玩呢。
那是他第一次在狼身上看到了溫存的一面,他動了恻隐之心。
江澈掖掖衣裳,擋住它視線,直到回了他自己的軍帳。
小狼崽灰撲撲的,江澈用那衣裳沾濕後擦了幾下,把它放在了榻上,“這是你的窩,先在窩裡玩兒,我不叫你别出來,聽見沒?”
小狼崽看着他。
“聽懂了點點頭。”江澈說。
小狼崽依舊看着他。
江澈伸手點在它鼻尖,輕輕按了按。
小狼崽頓時擡起腦袋啃他手指。
江澈頓了頓,真是的,跟個小崽子叫什麼勁兒?
那一晚,小狼崽重新有了歸處。
“哎,你真要養啊?”江隐進他帳篷瞥見了那狼崽子。
連飯盆都有了,就在榻邊兒上。
“你不想晚上睡屍山,就别多嘴,”江澈在地圖上圈了一處,是他們接下來要行軍的位置。
“成,我就當你養着玩兒,”江隐逗了逗它,“叫什麼名?養了得起個名字吧?”
“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