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哈,沒經過你的同意壓在你的桌面上。”
沈薇盯着眼前神情略顯傲慢的女生,想起那天周燃說的話,試探着問,“聽周燃說,你住在他家樓上,你那天怎麼突然走了呀,我都沒來得及問你的名字。”
蔡孟彤也想起來了,奇怪地看向林聽夏,理所當然道:“就是,不是說你是梁家人嗎,你來了,梁澤怎麼沒來?”
林聽夏忍着翻白眼的沖動,沒搭腔,當作兩人不存在,翻開書,預習下一節課的内容。
“……”
氣氛尴尬。
蔡孟彤頭一次被人當空氣,忍了忍,嘴裡的口香糖都要嚼爛。
鄭冉打圓場:“馬上上課了,要不你們先回座位吧。”
她們坐的位置上的兩個女生已經在旁邊聊着天等了有一會。
沈薇看出來了,林聽夏不想搭理她們,拽了下蔡孟彤。
蔡孟彤瞥了眼林聽夏,起身,回到座位,冷哼:“裝什麼裝,我看她也不姓梁。”
沈薇:“周燃不會說謊,蔡蔡,你要收斂下你的脾氣。”
“林聽夏,”蔡孟彤琢磨了下,“之前從沒聽過,你聽過嗎?”
沈薇搖搖頭,想起生日那天林聽夏坐在台下,好像是在看誰,腦中有什麼一閃而逝,她沒抓住。
-
上午的課結束,教室裡的人陸陸續續走空。
林聽夏拎着傘走到門口,外面跑回來一人,兩人差點撞上。
周燃猛地刹住腳,看着她,笑了下,“差點忘了,你是不是不知道餐廳在哪?”
他微喘着氣,額頭上沁出一層薄汗。
林聽夏默然片刻,點點頭。
明德的餐廳樓在高三教學樓後面,離高一的教學樓有段距離。
林聽夏出了教學樓,撐開傘,疑問地看向周燃。
周燃忙揮手,“我不用,你自己打吧。”
林聽夏也沒再問。
走了幾步,周燃笑了,“你是不是因為每天打着傘才那麼白?”
“……”
有些人的嘴真不如不要。
林聽夏看了眼地上能煎熟雞蛋的熱氣,擡頭,“太陽這麼大,會曬傷。”
小時候她也不喜歡打傘,夏天的正午媽媽從不許她出去玩,除非穿着長袖長褲,可是穿上長袖長褲又很熱,玩燥了還會流一身汗黏在衣服上潮乎乎的很不舒服。
有一回林聽夏不聽話,穿着小吊帶跑出去玩了一下午,回到家,兩條胳膊火辣辣的疼,媽媽見她癟着嘴哭的委屈,又不忍罵她,一邊給她上藥一邊哄她。
進了餐廳,林聽夏收起傘。
周燃問她:“你以前住在南方?”
林聽夏“嗯”了聲,“怎麼了?”
“還真讓池子猜對了,”周燃抓了下頭發,“不是都說江南那邊的女生比較白嗎。”
南方等于江南?
林聽夏拿起餐盤,“那你朋友猜錯了,我不是江南來的,是南渠,那邊紫外線很強,一不注意就會被曬傷。”
明德的餐廳是中西式結合的自助餐,這會排隊的人不多。
周燃走在她前面,回頭說:“所以,你不是北禾人?”
林聽夏想了下,問他,“我出生在北禾,但不是在北禾長大的,這算是北禾人嗎?”
“算啊,”周燃找了張空餐桌,領着她過去,“你在南渠長大的?”
一路上有目光跟着他們。
準确的說,是在跟着她。
林聽夏想起早上站在教室門口的那群人,終于意識到了他們是在看什麼。
“不是,六歲之前我和媽媽在西班牙,回國後一直在南渠生活。”
周燃:“我去年暑假去歐洲玩,去了趟馬德裡,那裡華人很多,你們以前住在哪?”
“巴塞,我媽媽喜歡那裡的天氣。”
“所以,你們回國後去了南渠?”
兩個城市的天氣很相似。
林聽夏敷衍地笑了下,“有部分這個原因吧。”
周燃看出來了,适時地收住,轉了個話題,“我之前就猜你不是在北禾長大,不然不會沒人知道你的名字,而且你還是梁家的人。”
林聽夏揚眉,笑了下:“我不是梁家的人。”
周燃猛的頓住,盯着她沒說話,好一會才說:“可是,你住在樓上。”
“嗯?”
周燃放下筷子,“我樓上住的是梁家的長孫,你和他住在一起。”
林聽夏淡定地颔首。
周燃想了想,問:“你是梁家的親戚?”
林聽夏說:“他是我哥哥,我媽媽是他姑姑。”
至于是不是親的,就沒必要和一個外人說了。
這話說的有點繞。
周燃愣了下才反應過來,“那梁澤也是你的哥哥,你們年紀差不多,我從沒聽他提起過你。”
林聽夏默了默,确認了早上同學口中的『梁家』就是她想的那個梁家,回道:“我沒見過他。”
周燃表情怪異:“……行吧。”
聽說梁家家族龐大,可能是大家族裡的事,他禮貌地沒有多問。
兩人吃完飯,回到教室。
幾個陌生的男生勾着周燃的脖子,看了眼走遠的林聽夏,“草,你知不知道你們上學校論壇了?”
周燃頭冒問号:“什麼玩意兒?”
“有人偷拍林聽夏,論壇裡好多照片,偏偏每張上面都有你。”
“你丫還說你跟人不認識,我都聽池子說了,又是帶人去教務處,又是跑回來帶人去吃飯,明明熟得很。”
周燃掙脫開:“滾蛋,懂不懂得什麼叫同學友愛互幫互助。”
男生嗓門大,林聽夏想裝作聽不見都不能,倒沒在意這些話,也習慣了别人的目光,安安靜靜地上完一天的課。
明德沒有晚自習,下午的課上完,剛打下課鈴,手機裡進來司機的消息。
林聽夏背着書包,離開前和新同桌鄭冉還有周燃打了聲招呼。
回到家以後,傍晚時分,暮色四合。
梁嶼從公司回來,松掉領帶,問她在學校過得怎麼樣。
林聽夏接過保姆阿姨端過來的湯碗,放在桌面上,提起梁澤的事。
梁嶼把袖口卷到手肘,露出一截青筋浮動的手臂,走到洗手池邊,水流沖過骨節分明修長的掌指,聞言,皺了下眉:“三叔家的兒子,不用搭理他。”
林聽夏确定自己聽到一股嫌厭的味道,瞄了他一眼。
男人垂着眼睫,鼻梁挺拔,下颌鋒利,氣質是冷沉的,看着就知道學生時代肯定是那種品學兼優的好學生,瞧不上梁澤那種刺頭的做派,也是自然。
更别提這個刺頭還是他堂弟。
既然提到了梁澤,梁嶼拿毛巾擦淨手,落座後,開口道:“周末随我回老宅,見一見爺爺。”
林聽夏愣了愣才反應過來他口中的爺爺是誰,“……外祖父嗎?”
梁嶼颔首:“爺爺去年剛做完心髒手術,一直在休養,姑姑的事他暫時不知道,先回去,到時候慢慢說。”
怪不得他之前一直沒跟她提起過,原來是這樣。
“有沒有什麼問題?”梁嶼問。
林聽夏搖搖頭:“沒有,我都可以的。”
說完,又頓了下,“我需不需要準備什麼?”
到底是十多年沒見,而且當初媽媽和家裡鬧得那麼僵,她不知道該以何種态度去面對這些關系複雜的親人,對方又會怎麼看待她。
梁嶼拿起筷子給她夾了塊糖醋小排,“不用緊張,也不需要你準備什麼,不要把這事放心上,你隻需要專心學習。”
這是她最愛吃的菜,林聽夏慢半拍應了聲。
-
後面幾天,林聽夏漸漸和鄭冉還有前後桌的同學熟悉起來,卻始終沒見到刺頭梁澤,聽說還在國外潇灑,班裡人羨慕得不行。
林聽夏羽毛球打的好,體育課上露了一手,對面的小組輪流上場,無一例外,全都铩羽而歸。
兩節課過後,班裡大部分女生都搶着和她組雙打,吃午飯去小賣部,也會拉着她一起。
與此同時。
林聽夏開始頻繁遇見同級的男生還有高二高三的學長攔着她要社交賬号。
拒絕多了,可能是冷漠高傲的名頭傳了出去,逐漸很少有人在路上堵着她,轉而是桌子上的禮物,抽屜裡的情書。
禮物沒留名,還不回去,情書留了名,反而不好還回去,也不能扔。
離譜的是,林聽夏發現裡面居然有封女生寫的。
在教室的櫃子裡堆了幾天,和她一起去小賣部的幾個女生告訴她,班裡有人私下說她有意留着禮物炫耀,還傳到了别的班。
沒辦法,隻能都帶回去。
晚上,林聽夏洗完澡正在吹頭發,聽見敲門聲,關上吹風機,以為是保姆阿姨,“誰呀?”
“我。”
一道清潤的男聲。
林聽夏愣了下,放下吹風機跑過去,“來了。”
她打開門。
梁嶼站在外面,穿着白天出門那身襯衫西褲,領口微微敞開,身形高大,手裡捏着手機,屏幕還亮着,像是剛打完電話。
林聽夏倚着門,略感意外,印象裡,這還是他第一次敲她的門,“哥哥,有什麼事嗎?”
她剛洗完澡,臉蛋被水汽蒸的粉裡透白,烏黑的眼睛在燈光下照的瑩潤清亮,唇色嫣紅,半濕的長發垂在薄薄的肩後,白色吊帶裙,不薄,但質地格外柔軟貼身。
梁嶼掃了眼,微微皺眉,斂眸移開目光:“我剛接到你班主任的電話,吹幹頭發把衣服穿好到書房來一趟。”
林聽夏低頭瞅了眼身上的睡裙,耳根後知後覺染上抹绯色,往門内躲了下:“哦哦,好的。”
梁嶼轉過身:“記得帶上你收回來的情書。”
林聽夏啞然,這才明白自己是被告家長了,心跳頓時快起來,回到卧室在睡裙外面套了件米色針織衫,心不在焉地帶上拿回來的情書。
這幾天降了溫,書房的窗戶開着,吹進來的晚風徐徐溫柔,悠然舒适。
梁嶼坐在書桌後面,神色冷淡,沉默了好一會才開口,倒沒責怪她,聊了聊關于這件事的看法,确定她沒有遇到什麼麻煩的事,男人眉峰稍凝,目光從她面上掃過,像在思忖斟酌。
這是梁嶼第一次作為監護人接到老師的電話,對方不了解情況,以為他是家長,特意在電話裡強調這個年齡段的孩子最容易逆反,叮囑他說話要溫和些。
梁嶼雖覺得“逆反”兩個字和林聽夏不沾邊,但涉及到“早戀”這個話題,也不得不重視起來。
他沉吟片刻,手指輕點桌面,“這件事我會跟你們校長說一聲,我希望你并不會被這件事影響到,你還小,專心學習是你在校園裡該做的事,明白嗎?”
顧及少女的自尊心,他語氣并不重,保持在一個恰當的能訓誡的範圍内。
林聽夏是個聰明人,很快讀出他的潛台詞——【不能早戀】,也很懂事,跟他保證:“我明白,哥哥,我不會早戀給你惹麻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