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那瞬間冷冽來下的眼神,葛青蘿笑容不變,毫不畏懼道:“石焱,你自己也覺得很奇怪吧?你分明擁有着能輕易得到他人喜愛的優越外表,可為何别人總是無視你?你站他們眼前他們都看不到,你的存在感甚至不如路邊随便一條狗……”
“夠了!”石焱倏然起身,咬牙愠怒道。
葛青蘿眼尖地注意到他垂在身側的手微微發顫,逐漸緊握成拳,心知這話必然狠狠戳了他心口,他生氣了,她卻仍不怕死地繼續扔刀子。
“你太想得到他人的注意力了,為此你應該做了很多事吧?比如,姜城傳聞中那些燒殺搶掠的兇惡事迹?甚至……五年前督尉司門前的‘人頭山’?”
“殺人就殺人,還要将頭全都砍下來堆在督尉司門前,引起全城恐慌,再親自現身挑釁一番,這也太變态了。”葛青蘿無奈的搖了搖頭,“但很可惜,如此變态行徑也隻是讓你的惡名更加響亮,人們還是看不到你,記不住你。甚至‘人頭山’第二天,所有人的注意力就被蕭府的盛大婚禮吸引走了。”
石焱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像是被戳破心事般惱怒起來,葛青蘿卻仍在繼續說。
“所以,你嫉妒。你嫉妒我,也嫉妒蕭沐,嫉妒姜城那些能吸引别人目光的人,嫉妒他們的萬衆矚目,嫉妒他們輕而易舉就能獲得他人喜愛……”
“因為這些,你得不到。”
“明明已經很努力去争取了,但你就是得不到。”
葛青蘿溫和好聽的聲音,此時卻像一把利刃,将石焱的身體割得破碎不堪。他的心被狠狠挖了出來,暴露在潮濕粘膩的空氣中,毫無遮攔地顯露出那道被他藏在心底,連他自己也不願去觸碰的最隐秘的傷口。
石焱握拳的手繃得指節發白,他臉上盛着壓抑的暴怒,陰沉地盯着葛青蘿,半晌,他一步步地擡腳朝前走去,每一步都似乎在用力碾着地面。
冰冷的刀柄抵在葛青蘿下巴上,将她的頭微微擡起,石焱眼中滿是寒意:“你是不是真的覺得自己很特别,我不會殺你?”
葛青蘿的指尖略微動了動,她無可奈何地擡起嘴角,輕聲道:“當然不是。石大統領自然想殺誰就殺誰……哦對了,除了蕭沐。”
見石焱的臉色更為陰郁,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她剝皮抽骨,葛青蘿知足地收斂些許,然而隻片刻,她又開口道:“我當然可以死,但我死了,你這輩子也就隻能這樣了,沒關系嗎?”
“呵。”石焱冷笑着将手中玄刀握得更緊,緊得有些發顫,“那又怎樣,難道你活着就能改變?”
不待葛青蘿回答,他森然說道:“我承認,你說得确實沒錯,我嫉妒你們,但那又怎樣?”說完,他拉扯嘴角笑了一下。
“我照樣該吃吃,該喝喝,想被看到就吼一聲,不想就樂得清靜!不管别人驚我、懼我、避我,還是喜我、愛我、追随我,根本不會影響我分毫。”
說着,他将玄刀從葛青蘿下巴上移開,俯身用力捏住她下颚,将她的側臉掰向自己,居高臨下地看着她。
“而且我告訴你,葛青蘿。你能看到我是你的榮幸,他們看不到,是因為他們根本就、不、配。”
俊美無俦的面容上挂着極為自信的傲慢冷笑,葛青蘿不禁有瞬間的失神。她毫不懷疑他話語中的真實性——石焱真的認為他們不配。
看着眼神呆滞的葛青蘿,石焱雙眼微眯,捏住她下颚的手不自覺地卸了幾分力氣。
直到這一刻,他才終于用最後的理智按捺住那股惱羞成怒帶來的殺氣。
從沒有人敢這樣挑釁石焱,葛青蘿是第一個,甚至她每一句話都精準踩在他的痛點上,迫使他不得不去直面那多年來被刻意忽視的隐匿情緒。
是的,他嫉妒。
他瘋狂地嫉妒蕭沐,嫉妒他隻是站在那兒,就能得到所有人的關注。他厭惡蕭沐。
可對于葛青蘿,石焱的情緒複雜得多。哪怕确實如葛青蘿所說,他同樣嫉妒她,但石焱卻并不覺得自己像讨厭蕭沐那樣讨厭她。甚至,葛青蘿現在還能躺在床上說些氣得他頭暈腦脹的渾話,還是因為他找人将她救了回來。
在葛青蘿喋喋不休地張嘴朝他心窩子捅刀時,有那麼一瞬間,石焱真的有在後悔自己是不是不該救她。
此刻,在将心底從未與人說過的話宣洩出來後,他卻意外地感到舒坦不少。
然而,就在石焱心緒漸漸平息之時,他忽然聽見那道帶着疑惑的溫和女聲再次響起,說出來的話仿佛一記悶棍敲在他頭上,震得他眼前一黑。
“石焱,你是不是很缺愛?”
石焱:“……”他真的後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