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份看似尊貴,但沒多少人在意,從前還有人圍在他身邊,現在那些人也不見了。
喻崧此刻凝神回想,才終于想起,那楊瑞,居然長得還不錯?
眉眼深邃,鼻骨俊挺,面部線條卻比較柔和,中和了五官的那種鋒利之感,讓整個人氣質都溫和下來。
或許是因為被人孤立,眼中沒有那種熱切的笑意,平靜無波,嘴角卻總是似笑非笑的勾着,便顯出幾分漫不經心的冷漠來。
他身形削瘦,但看着并不瘦弱,大多時候都穿着淺色的衣袍,安安靜靜地坐着,自斂鋒芒,自娛自樂。
那劉舒雅也沒怎麼和楊瑞接觸,怎麼會喜歡上他?
難道是被那副皮囊所蠱惑?
喻崧心裡覺得不是,可她也想不出什麼别的理由。
楊瑞身上,還有其它讓人有所圖謀的地方嗎?
……
林月華關注點卻在别的上面,“葉家與楊姝合作了?”
春生道:“楊姝所說,劉舒雅曾幫過她,得了一個承諾。”
林月華笑了一下,“這麼說,這是劉舒雅自己的想法,與葉家無關?”
劉舒雅,一個此前從未出現在衆人視野中的閨閣小姐,竟有能力幫當朝公主的忙,這其中沒有貓膩,誰信呢。
春生道:“葉盛知道。”
單從劉舒雅和楊姝的交談來看,好像真的是劉舒雅不想聽從葉家的安排去争那個皇後之位,她想為自己謀一條其它的出路。
可她不過一個客居葉府的小姐,她沒有能力做到這一點,所以她不得不向葉盛尋求幫助。
問題就出在這。
就算葉盛的援手是出于她個人,自以為與葉家無關,她能逃開葉家的管控嗎?
她能保證她的一舉一動,她的人手調配不在葉家的默許之下?
葉家選中劉舒雅,是為了讓她争奪,或者說輔助葉盛争奪那個皇後之位的,現在她想逃離,為自己謀一條其它的路,葉家會允許嗎?
想來也是不可能的。
葉家看着就不像那種會善心大發的。
林月華笑道:“先去看看劉小姐能不能達成所願吧。”
事态未明,還是看看後續發展再說。
……
三人到湖邊時,已有兩艘小船出發了。
大概是為了閑情趣味,那遊船并不大,是尋常烏篷船模樣,隻是更精細些,以紅木打造,刻了花雕浮紋。
一條船隻坐兩位客,兩位客分别再帶一位奴仆,再加一位撐船的船夫,整條船上隻五人。
已出發的那兩條船上坐着的,分别是楊端和葉盛,楊濯和楊紀。
而三人正關注的劉舒雅正背對着她們,對着一條船上的誰不知在說些什麼。
她聲音細微,又背對着,三人也聽不清什麼,走近一看,劉舒雅居然是在和楊瑞說話。
楊瑞已在船上坐着了,偏頭看着湖面,垂着眼,不知在想什麼。
劉舒雅說完了話,他沒回答,也沒轉頭看她一眼,氣氛一時沉默。
許久,楊瑞依舊不動,眼睛看着湖面,語氣平靜道:“……随意。”
劉舒雅露出一個羞澀的笑,輕聲道:“多謝瑞世子。”
說完,便提裙上了船,動作看着仿佛守禮般十分拘束,安靜地坐在了楊瑞對面。
岸上衆人竊竊私語,探究又好奇的目光時不時投向船上兩人。
不過船上兩人誰都沒有在意,坐穩後,船夫一撐船,船開始慢慢向湖心滑動。
林月華自然是和喻崧同坐一船的,雁飛不在,于是春生便跟着上了船。
她們的船不遠不近地跟在楊瑞和劉舒雅的船後,楊瑞沒什麼反應,倒是劉舒雅往後看了一眼。
林月華朝她笑了笑,劉舒雅像是愣了一下,然後才立刻回了一個笑。
春生站在林月華身後,看見劉舒雅貼着船舷,垂着眼,手裡緊緊地捏着一張手帕。
這是在緊張嗎?
春生想起之前跟蹤劉舒雅時她在湖别院裡安排事宜的樣子,依舊是表情怯怯,借着葉盛的名頭狐假虎威。
可是一個真正順從而膽怯的人,會有反抗的想法嗎?
她敢一個人去見公主,敢無聲而堅定的反駁葉盛。
春生意識到,劉舒雅現在這副緊張的樣子隻是在演給楊瑞看的。
她現在所表現出來的一切懦弱與順從,都是演戲。
這樣的人,真的會被葉家把控嗎?
倒更像是,她在借葉家的勢力,來達成自己的某個目的。
……
船慢慢行駛至湖心,到目前為止一切都風平浪靜,船夫的撐船技術很好,船身平穩,慢悠悠地晃着,碧波蕩漾,竟真的有幾分惬意了。
春生往湖面看了看。
這湖看着還有些深度,水面下一團團黑影,光影晃悠,也看不清是什麼。
突然,水底下好像有一道黑影閃過,仔細一看,卻又什麼都沒有。
春生當然不會覺得這是她眼花,于是把目光放在了楊瑞他們的船下。
果不其然,楊瑞他們的船突然猛地晃動了一下。
坐着的楊瑞和劉舒雅還好,站着的那兩位奴仆和船夫就不防地被晃了一下,踉跄了幾步。
楊瑞緊扣住船舷,皺眉問道:“怎麼回事?”
那船夫也茫然,頗有幾分緊張道:“不,不知道啊。”
這湖裡又沒什麼礁石暗流的,他在這湖上撐了幾年船了,也沒遇到過這種情況啊。
楊瑞還欲問話,嘴剛張開,船身猛地向上一跳,右側船體往上翻起,楊瑞仿佛聽到船底下傳來一聲呼氣,“喝”的一聲,船身竟整個的翻了過去,船上衆人紛紛驚叫,竟全部落入水中。
周圍傳來驚呼,有人在大叫:“有人落水了!”
春生她們離楊瑞他們的船最近,自然是看到了有兩個黑影在他們船下,一個扒着左側,一個推着右側,竟合力把船推翻了。
推翻之後,那兩個黑影迅速往下一沉,消失于水面之下。
意外入水,那水中幾人都在驚呼,奮力掙紮,大聲呼救。
周圍的看見的人也在驚叫,一時間湖面上呼聲者衆,熱鬧非凡。
喻崧緊張地揪住了林月華的衣袖,“堂姐……”
林月華擡頭看了一眼春生。
春生點點頭,沒多猶豫,直接利落地跳入湖中。
她自然是先向劉舒雅遊過去了。
那劉舒雅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落水與楊瑞挨得極近,此刻揮手掙紮,手數次往楊瑞那邊伸去。
不過楊瑞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竟一次都沒讓劉舒雅碰到。
春生遊過去,一把抓住劉舒雅的手腕,把她往自己身邊一扯,半摟住她的腰,往林月華她們的船那邊遊去。
劉舒雅是溺者心理,本來還在掙紮,後來發現有人摟住了她,當即把手搭在了春生肩上,生命無憂之後,她才擡眼看向救她的人。
看清春生臉的那一刻,劉舒雅愣了愣。
春生轉頭看了她一眼,劉舒雅才好像突然驚醒一般,猛地垂下眼去。
春生到了船邊,把劉舒雅托上船,林月華和喻崧也來幫忙。
劉舒雅跪坐在船上,水濕濕嗒嗒地流了一片,烏黑的發黏在身上,她抱住自己,低低地咳嗽了幾聲,才啞着嗓子道:“多謝。”
喻崧卻驚叫了一聲,急忙道:“春生姐姐,瑞世子沉下去了!”
她心裡着急,也顧不得稱呼了。
劉舒雅便擡頭,看向春生。
不過春生沒注意劉舒雅的眼神,她轉頭看去。
那船夫多年撐船,水性自然是極好的,這會他已上了他自己撐的那船,水裡那兩奴仆看着也是會水的,已搭在了船舷上,看着已無恙了。
唯獨楊瑞的身影不見了。
剛剛看他不是還能裝模作樣的掙紮嗎?
春生松開抓住船舷的手,一個猛子又紮入水底。
水下昏暗,或許是因為剛剛的落水,激起了一片泥沙,此刻便有些朦胧。
春生看了一圈,才發現前方有個身影正緩緩下沉。
春生快速遊過去,抓住那人的手腕,将人拖向自己。
楊瑞閉着眼,毫無動靜,手腳都自然的舒展着,一絲掙紮的力道也無。
春生皺了皺眉,伸手拍了拍他的臉。
毫無動靜。
于是春生一隻手半攬住楊瑞的腰,另一隻手掐住他的後脖,将他壓向自己。
随後微微往前,含住他的唇,撬開他的唇齒,緩緩地渡了一口氣過去。